江不渡(66)
江少栩跟听不见似的,姿势都不带换的。
“你说你那位师兄……给的消息靠不靠谱啊?他可别——”全有有话说一半呢,忽然看到江少栩睁开眼,两记眼刀子直接飞了过来,赶紧改口,“前师兄前师兄……嘶,瞧我这嘴,是玄、清、真、人!”
全有有一个字一个字咬着音,完事儿赶紧观察江少栩脸色,又挨过去道:“少栩哥,那位玄清真人,消息准不准啊?南疆能有无名教的消息?那线索时断时续的,咱们查了这么多年了都没个实影儿,这次大老远的赶过去,别再又扑个空。”
就这几年,江少栩没少为无名教的事情东奔西跑,一来是当年明明应该已经彻底剿灭了这个教派,最近却又有卷土重来之势,二来是江湖上近几年有风声传出,说有供奉三足金乌的鸟面人,擅使用操控神志的邪术。
三足金乌,鸟面人,全是无名教的特征。而这能够操控神志的邪术……江少栩这几年在追查的过程中,也和对方直接交过手,那个邪术,怎么看,都很像理应已经失传的禁术——操魂术。
操魂术,是南陵派的独家秘术,不传外姓弟子,按说应当随着当年南宫家的灭门而消失了才对。可现如今,这不外传的秘法竟然再度现世了。
而且,十多年前那场灭门惨案之后,也曾有传言传出,说南宫家有本秘籍失窃。
失窃的秘籍,灭门惨案,当年那场大火,葬身火海的挚友,还有这背了十多年的黑锅……
无名教这个线索,哪怕穷其一生,江少栩也一定是要查出个水落石出的。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江湖上竟然还有人在执着地追查此事。是谁在查他不清楚,只知道背后的人是位财大气粗的大财主,每次都能颁出赏金颇丰的悬赏令。江少栩也不关心这位金主到底什么身份,兴许是南宫家的什么友人吧,总之他四处追查线索,还能去找酒馆老板娘换赏金,倒也算是一石二鸟。
有钱赚的地方就有全有有,这些年也算是没少和江少栩东奔西跑。
全有有这人,虽然胆子小还聒噪,可确实也是有点儿真本事在身上的,只不过就是回回只灵一半,靠不靠谱对半开。
就这样,好几年过去了,无名教的线索始终是断断续续的,查不到关键之处。终于在半年前,这事件有了一个大突破,江少栩急忙赶到事发地,结果没成想,竟然撞见了另一个追查此事的人。
确切地说,是两个熟面孔——纪正庭,和一直陪伴在他左右的代华。
时隔多年,纪正庭的身份早就不单单是重华的某位出类拔萃的弟子了,他这些年在江湖上崭露头角,也算是功成名就,得了玄清真人的名号,已经是位声名显赫的大前辈了。
这么些年,纪正庭始终也没放弃追查,他多在江湖游走,寻得无名教的消息便要查探一番,多年下来也寻得一些线索。
江少栩真是没想到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到他,两人也是许久未见,江少栩虎着个脸,还未开口,倒是坐在一旁的代华先打了招呼:“江少栩,好久不见。”他托着腮,微微眯了眯眼,笑了一笑,“嗯……你变了很多。”
纪正庭倒是变得不大,青年时一袭白衣,现在还是一袭白衣,只不过衣裳从弟子辈儿变成了师父辈儿,眉宇间也更见长辈风范。
不过代华和年轻那会儿可算是有些不同。
他早已和纪正庭结为道侣,玄清真人的道侣,在江湖上自然也有不少的传言,江少栩一个跑江湖的,当然有所耳闻。
“你也变挺多啊。”江少栩臭着脸嗤笑一声,“脖子上那么大一圈儿刺青,被你族人绑着纹的时候,没少受疼吧?”
代华的脖颈上多了一圈蛇纹刺青,是叛族的象征,代表罪人的身份。
代华笑容还在脸上挂着,眼里冷了下来。江少栩是装都不肯装的,直接甩脸走人。纪正庭蹙眉看了代华一眼,起身追上。江少栩当时话说得挺决绝,让别来烦自己,可实际上也只不过是句气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脾气再大也不会真的耽误正事,自己也早就过了意气用事的岁数了。
后来他和纪正庭分开追查,有点动静便互通有无。这次他带着全有有赶路去往南疆,便是接到了纪正庭那边的消息。
“哥,你看我这右眼,是不是跳了一路?”全有有扒着眼皮,非得往江少栩身前凑,“你瞅瞅你瞅瞅,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是不是啥不祥之兆?我不会要出啥大事儿吧~~”
两人抵达了南疆,马车将他们送到一处竹楼外,两人一边往大门走,全有有一边儿在江少栩耳边唠叨个没完。
江少栩正被他吵得烦心,一进大门,纪正庭起身迎了上来,代华独自坐在茶桌旁,脸上戴了个面纱,转头往这边望了望。
江少栩皱着眉,开口就没啥好气儿:“你大老远的叫我过来做什么?这你要是没个石破天惊的线索,那我——”
纪正庭神色严肃,开口就出乎意料:“少栩,你可还记得……苏道长,苏绮生?”
第111章
苏绮生,江少栩当年的至交好友,在南陵派当家的寿宴上葬身火海。之后的每一年,江少栩生辰的时候,就会朝着南方敬上两杯酒。
一杯苏绮生,一杯南宫逸。
突然记起旧人的音容笑貌,江少栩情绪一下子沉了下去:“……说你的。”
“那年……你出事之后,我赶来时已是晚了。”纪正庭垂了垂眼,神色黯然,“当时得知苏道长的死讯,我便想领走他的尸骨,找个地方好好安葬。”纪正庭顿了一顿,“不过依然晚了一步,当时负责善后的人告诉我,他的尸骸已经被人取走了,后来我多方打探,查到他的墓就在南疆深处的某处风水地。”
“所以你喊我来南疆,是为了祭拜苏兄?”江少栩皱起眉,“你这旧情念的,是不是也隔得太久了?”
“不。”纪正庭严肃地道,“我要开墓。”
“你……”江少栩先是一愣,再是一惊,调门都高了,“啊??开什么??”
“开墓。”纪正庭道,“我找到了一些证据,怀疑苏绮生……还活着。”
“怎么……可能??”江少栩听完纪正庭口中的证据,震惊完就开始来气了,“不是,你说那些也算不上什么实质证据啊,当年那把火把南宫家烧了个干净,你没见到那个场面,遍地尸骨,什么都没了——”
纪正庭道:“你见到的只是面目全非的尸骨,严格来说,你其实并没有真的见到‘苏绮生’的尸体,或者说,你分辨不出,烧成那种程度,所有人都分辨不出。”
江少栩张了张嘴,倒还真是反驳不出,可他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不行,我不同意,你就因为那些算不上证据的证据,就要开墓??死者为大这件事你不会不懂吧??”江少栩脑袋嗡嗡的,虎着脸又补了一句,“起码得找到更直接的证据。”
纪正庭道:“这件事情,重华还有其他弟子在查,他曾经在某次事件中,见到了一个关键人物,那人的样貌……形容出来,和苏绮生像了九成。”
江少栩没好气儿道:“你自己门派的人,你自己当然信,未出师的小弟子,乳臭未干,说的话,老子凭什么信。”
“这个弟子,你也认得的。”纪正庭不知想起什么,微微笑了笑,“是段亦麟,掌门师兄的大儿子,他小时候,你还抱过他。”
江少栩又是一愣,脑子里隐隐约约浮出来一个玉雕似的奶娃娃,那会儿好像也就两岁吧,单手一抱就抄起来了。奶娃娃那时刚学会说话,江少栩就指指自己,教他喊师叔来着。
那都至少得是十八年前的回忆了,江少栩猝不及防被勾起回忆,正有些晃神呢,纪正庭又道:“少栩,你擅寻穴定位,我需要你帮我找到墓的大致位置,若你不愿,其他的事情不用你出手,开墓的事情,由我来做。若有什么差池,我一力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