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渡(12)
无奈纪正庭不明所以,还在那里教训他不可莽撞行事,不可以欺人。
这给江少栩烦的啊,眼前这仨人他是一个都不想看见了,扭头就回自己屋了。
回了房,他就着屋里的冷水给自己里里外外涮了遍,涮完闷头就睡,在他这里,没啥大事儿是闷头睡觉,睡完还过不去的。
他也确实能睡,早上醒了没个把时辰,还能接茬儿睡,连轴儿睡到天将黑,一爬起来,肚子饿了,就出门吃饭。
这天晚饭,桌上只有纪正庭和江少栩两个人下来吃饭了。
姓代的小子不知是不是怂了,没露面儿。
他不在,江少栩就不必跟纪正庭挨着坐了,俩人坐的对桌。纪正庭吃完撂了筷子,顺便和他说了点儿正事,交代了过几天的安排,他边听边扒饭,吃得盆干碗净的,连吃了三大碗米饭。
这之后,连着三四天,下来吃饭的都只有他们师兄弟两个。
代华人去哪儿了他才懒得管,但关键是杜如喜也一直没出现。
江少栩向来在饭桌上是不去想别的事情的,可这次鼓着腮帮子大口嚼着肉,他难得走了一下神。
他琢磨着,杜如喜好几天没出屋,不会是……不会是真被他那天给打出个好歹吧?
第21章
这事儿真是越想越不经细琢磨,关键杜如喜还是个小病秧子,狠不得风吹就倒,那天实实在在地挨了江少栩好几下,也难说是不是没抗住,晚上一口气没喘上来,再厥过去了。
这……江少栩想起他犯病时那个惨兮兮的模样,心里头顿时就有点儿打起鼓来。
他就开始往回捋。
那一天他虽说气昏了头,可出拳踢脚都没用内力的,他江五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鸡,那肯定犯不着用真功夫,他就是教训一下杜如喜,没下死手……
不过江少栩的力气是出了名的大,他那几个师兄,要是不用术法修为,光论拳脚,可没人能制得住他。他要出十成力,哪怕不动内力,一记狠拳砸下去,几十年的老树上都能凭空砸出个坑。
再者说了,杜如喜挨揍完全就是活该,江少栩真心实意地把他当自己弟弟,如此信任他,结果他倒好,怎么能做出那种事!!
江少栩简直是气得脑瓜子直跳筋。
江少栩长到现在,活了二十年,没进重华之前,算是半个小流浪儿,有爹娘生没爹娘养,他就跟着大一点儿的孩子到处跑,每天一睁眼就琢磨怎么能吃上饭,怎么能吃饱饭。后来长大了一丁点儿,赶着重华开山门广收弟子,他跟着混的那伙小孩儿都去山上了,他也跟着去了。之后算是运气好,独他一个,被他的师父给相中了,当场就被领走了,去重华顶上最高的山上住,一住十来年。打这以后,他每天睁眼就是练功,练不好他师父不管,可几个师兄会轮流训他。
除此之外,他就没想过别的什么了,主要是懒得想,就他那脑子,在别的事情上压根就没开过窍,所以就算他稀里糊涂的跟杜如喜那什么过了,这事儿在他心里,实际上就跟挨了一刀捅没啥区别,只不过好死不死的,给捅屁股上了,确实也是怪别扭的。
这里头更让他生气的,其实还是杜如喜趁人之危坑了他这一点,他那会儿明明都说要去找纪正庭了,直接挨上一拳,晕了就完的事儿,最后弄成这幅样子。
所以就是说,臭小子挨揍不冤枉!
江少栩这么想着,脑袋里忽然闪过他师姐的脸。按杜如喜说的,他姐弟俩没爹没娘了,彼此是对方唯一的血亲,那……那他要真是把杜如喜打残了,那他师姐怎么办……
这回江少栩一下就坐不住了,他这人一向想什么是什么,从椅子上蹿起来就往隔壁走。
“杜如喜,开门!”江少栩皱着个眉,抱着胳膊哐哐敲门,“喂!你在不在啊?”
屋里没有动静。
江少栩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又敲了两下,退后一步,盯着门思考半晌,转身走了。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杜如喜这才把示意噤声的手放了下来。
他一直在房里,房间里除了他,还有他手下的密探。
密探是来找他禀报事情进展的,他的腿让江少栩踹得有点瘸,这几日就都没有出门,连见密探的地方都改到了客房里。
刚刚他也是故意没出声,就是要冷着江少栩。
按说他这一趟旅途还没走完,药老的眼线四处出没,他行事万般小心,这时候不该节外生枝,和江少栩真的撕破脸,但他这次实在是丢尽了颜面。
杜如喜自小在药谷长大,药谷之中,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潮汹涌。他年纪尚小时便继承了少主的名号,可身无所依,徒有一个虚名,引得多少人视他为眼中钉。这一路走来,他遇险无数,多少次被卷入祸事的漩涡中心,他曾从高处狠狠摔下,可到底是药谷的少谷主,哪怕落败,身上沾着鲜血,也能保持着几分微薄的体面。
他是输过,他在和敌人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中败下,但他会将这一次次的失败吞吃进腹中,吸干营养,化为血肉,羽翼渐丰。他的底牌没有对方多,可他要赢,所以他善于伪装,惯会算计,每一步落棋,都已铺好了前路,留好了退路。
他在准备吃掉江少栩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想好了后续的说辞,可万万没想到,江少栩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他这辈子也没有如此狼狈过,被揍得起不来身,脑海中的对策完全施展不出,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他一贯都是在笑着的,可如今却是笑不出来了,对着江少栩,真真儿是装也装不出什么好脸色了。
杜如喜面色冷冷的,正要和候在一旁的密探交代什么,门外忽然又响起动静来——江少栩去而复返,人站着门口不知在鼓捣什么。
杜如喜压低了声音,用口型对密探道:“不必管他。”
密探点点头,悄声回道:“少主,那我就——”
下一刻,门上的锁眼传来咔哒一声,门外的人一推,房门应声就要打开。
杜如喜眼睛瞪大了一瞬,密探转身看向门口,身形一滞,明显也是一愣。
“多谢,我就是怕他自己出了什么事儿。”江少栩一下子走进门来,可脸却是偏着的,正半回着头,冲着身后的小二道谢,“这钥匙用完了,小二哥,还给你。”正说着,里屋传来噗通一声,江少栩循着声一探头,就看到杜如喜坐躺在床上,正把被子往自己腿上盖,神色间像是有几分慌张。
而且不光他在屋,这床边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江少栩一愣,张嘴就问:“你是谁啊?”
店小二跟着他身后,怕屋里的客人出什么事,也一并进了屋。小二抬头一看,一下认出来了:“啊,这不是葛老先生。”
“啊?”江少栩纳闷,“谁?”
小儿帮着解释道:“这位是葛老先生,是我们镇子上最好的大夫。”
“大夫?”江少栩一听这个,有点儿蒙了,赶紧追问,“杜如喜,你哪儿出毛病了??”
第22章
杜如喜垂了垂眼,刚想开口,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这给江少栩急得啊,心说小病秧子不会被他那两下揍出内伤了吧。他赶忙冲上前去,给杜如喜又是拍后背又是顺胸口的。结果自个儿一着急,他可能是拍得有点使劲儿,杜如喜咳得愈发厉害了。
江少栩皱着个眉头,朝一旁的店小二一扬声:“小二哥,快,麻烦给拿壶温水来。”
小二连忙迎声去了,杜如喜趁着忙乱,给候在一边的“葛老先生”递了个眼神,又看看门外。
那葛老先生是他手下的密探乔装的,自然懂得他的眼色,自己捋了一把长须,一撩垂袖,拱了把手,示意告辞。
杜如喜咳得直捂嘴:“咳、劳烦老先生这一趟出诊了。”
“欸?”江少栩蹭一下站起来,一扭头,葛老先生都走到门口了,他追着人家大夫就去了,“等等,老爷子,这就看完了?那他到底什么毛病啊?怎么病歪歪的?”
密探擅长易容术,却不擅伪装出老者的声音,能不开口就不开口,被江少栩追在屁股后头,只是一路走一路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