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成亲以后(98)
“所以我回来才写信,我没有当场和谢檀撕破脸。”
撕破脸那就何止不是奚丞相了,连谢煜刚登基那会儿都不至于这么做。
“我知道你担心我。”谢墨的声音缓缓的,“可那边还有皇姐在、还有晏时悟在,你要相信我死里逃生的能力。我是谁啊?我可是煞星,主大不祥的,我还能把谢氏子孙杀得干干净净,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们来对我动手了?”
这些并没有起到安抚作用,谢墨叹了口气:“奚砚,你也不会不知道,什么叫做命中注定,此局无解。”
“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我只相信事在人为。”奚砚恶声恶气,“那么信命,你怎么不跟你四哥一起出家?”
“那我的罪孽还不至于要用一生来赎。”谢墨笑起来,“而且红尘三千,我有放不下的人,我可舍不得出家做和尚。”
奚砚动了动唇,又被谢墨止住。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谢墨揽紧了他,“等到我回来的时候,我就跟小皇帝请辞,我们就去滨州,那个时候应该是冬末春初了,雪落汪洋,想必会很漂亮。”
奚砚抬手,紧紧地回抱过去。
谢墨忍着鼻腔的酸涩,贪婪地嗅他身上的冷香:“总有一日,奚砚,你要等我。”
昭安四年夏末,大雍与北戎的战役在梁州打响,乔松轩硬生生按住了当时谢檀吩咐的案情,当战争开始,这些都成了次要,梁州知府临危受命,为昭静长公主带领的北方军提供充足后备,谢煜下令,若此战告捷,可算梁州知府戴罪立功。
乔松轩在赶回来的路上,而谢墨这边也要出发了。
北方战事吃紧,现在大雍上下兵力全力支持北戎一役,摄政王谢墨挂帅亲征,带着借调来的东方军一起奔赴梁州,助昭静长公主一臂之力。
当天清早,谢煜带着所有朝臣送谢墨出征,破天荒地,奚砚并没有在臣子队伍之中。
谢墨倒也不奇怪,细雨斜斜敲下来,侍卫为谢煜撑着伞,谢煜递过一杯践行酒,放在谢墨掌心。
“摄政王此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臣,谢陛下隆恩。”
谢墨将酒一饮而尽,翻身上马,百姓夹道欢送军队,嘈杂但热闹的人声不绝于耳,细雨滴答敲在铠甲上,一层杀意一层冷,远远看去仿佛一条明带,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成蹊没有随军,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一路送到上京城外,还撒不开手。
谢墨张了张口,想劝他回去,就见他瞪大了眼睛,指着城楼:“王爷,你看——”
谢墨回头,隔着细密的雨幕,是奚砚站在了城墙上。
他一身翠色大氅,如松如竹立在那里,再远的距离都割不掉那不舍又担心的目光,他站在那里,手指微微抠紧了城墙的砖,湿冷顺着掌心蔓延上来。
前一夜,奚砚将人抵在榻上逼着发誓。
“记得给我写信。”
“好。”
“记得保护自己。”
“好。”
“记得一定回来。”
“好。”
“谢墨。”已是夏末,为什么雨敲在身上还是那么凉,砭人肌骨。
他看不清那人的眉眼,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但他是回过头的,奚砚知道。
雨滴落在他的唇角眼睫,谢墨没有动,那条明带就停止了流淌,都在等着他说什么。
“活着回来,知不知道?”
谢墨眉眼间紧蹙的褶皱蓦地一松,然后勾起了个爽朗又不羁的笑容,双腿一夹,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冲进了看不见边际的远方。
等到他的身影都看不见了,奚砚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上次他来送谢墨,是送到了城外好远的。
那次是因为觉得他再也见不到谢墨了,所以恨不得跟他再多待一刻、再多一刻。
这次……
这次他希望用不靠近、不接近,来换谢墨的不舍,这样,他就会回来了。
一定会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家书
花影交错,承端揣着请柬站在门口:“大人……”
奚砚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不去。”
承端无声地叹了口气,转头看见成蹊一脸“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将他瞅着。
承端晃了晃:“第五封了,第五封请柬了。从王爷走后到现在一共两个月,几乎每十日,庄王殿下就要寄来一封请柬,说大宴宾客,就连皇上都去过一次,大人一次不去,我这不也是担心大人安危吗?”
“担心有用?他能去才怪吧。”成蹊把他拨到一边,“大人,王爷来信了。”
这次门应声而开,奚砚从成蹊手里拿过书信,捏了捏,很是分量的一摞:“又这么厚?”
“是越来越厚。”成蹊笑,“王爷挂念您呢,我和承端就不打扰您了,小的告辞。”
他装模作样做了个退下的动作,拉着承端就跑了。
天气渐渐凉起来,奚砚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股郁结在胸的闷气遣散了些,他回到书房,把那“越来越厚”的信笺拆开,从中掉出好几封信纸。
……估计是攒一堆儿一起发的。
奚砚有些无奈地想着,但唇角弧度已经压抑不住。
两个月了,谢墨带兵出征两个月,几乎天天都写信,打仗就空闲时候写,不打仗就更啰嗦,这么多的信一天天发太过于疲累将士,于是英明神武的摄政王就攒着,攒一堆儿大概七八天了,连带着军情一起发回上京城。
谢墨信里什么都说,越这样奚砚那颗心才能越放在肚子里,就比如奚砚刚打开第一封,眼瞧着一开始字还算是规矩,写着写着就开始不着调,最后一笔勾掉,下面大大地写着——谢明妤来揍我了!
“北戎这地儿真不是人待的,风餐露宿的,现在居然还有下雪的预兆,多可怕,上京城应该才夏末秋初吧。我觉得我人都快被冻裂了,也不知道皇姐怎么待住的,莫非有什么绝学?待我——谢明妤来揍我了!”
告完状又继续写。
“好吧,我若回去时沧桑了太多,你可不许笑话我。上京城不愧是大雍都城,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繁华迷人眼……你说战事平定,我把谢煜那小子诓过来住几天,他知道除了上京城那舒舒服服的温柔乡以外,还有这般地方,是不是就更亲政爱民了?”
“奚大人,想你了。北戎晚上可冷了,怀里没个人冷飕飕的。唉。但本王是有家室的人,可不能随随便便让旁人进我的帐,只好让晏时悟灌了个汤婆子抱着,聊解相思之苦吧。”
“汤婆子不如你,你软还香,还会给我念诗,汤婆子除了暖以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但你没有汤婆子暖和,回去得给你补补身体。”
谢墨碎碎叨叨起来没个完,隔着千里之外,奚砚却好像能通过这些琐碎的字句看到冰冷刺骨的北戎一线,看到谢墨在战场上尚且安好的身影,如此一来他就安心了。
军情自有渠道直接通报朝廷,奚砚作为丞相,获得的都是最新情报,谢墨也知道,于是这些事不在家书里面讲,但字里行间都是遏制不住的高兴,奚砚知道,北戎战事很顺利。
谢明妤巾帼不让须眉,是个守惯了北戎的主儿,对于北戎的调兵遣将、习性习惯都了如指掌;晏时悟一身从谢栩那里当暗卫时学来的本事,无论是明的暗的都玩得通,常常谢明妤带人在前方作战,晏时悟带着一队轻骑悄没声地就从后面包抄,然后连锅端地包了饺子。
更不用说谢墨带的一堆东方军,东边很少打仗,打仗也都是水军,东方军多少年不上战场了,但有赖于统御有方,这些年都不曾懈怠,于是听到这次上战场的机会,个个摩拳擦掌、精神抖擞。
奚砚说着这些消息,谢煜神情也松快了些。
“前线无恙,朕放心许多。”
“不见得。”奚砚却不同意,“北戎苦攻不下,陛下觉得,若他们想突破,接下来会从哪里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