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成亲以后(31)
谢墨笑了下:“告诉你一声罢了,以及,大过年守岁,我不想一个人独守空房。”
奚砚斜睨他一眼:“你待如何?”
“不如何,就是……”他手臂在奚砚腰间一搂,“找你睡个觉。”
耳畔风声一动,谢墨当即松手跑路,他只要稍稍晚那么一步,长剑连剑带鞘就要一起砸在他后脑勺上了。
“当着我的面打情骂俏,本宫忍你很久了!”谢明妤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谢墨的背影,“就这样的,玄月你怎么忍下来的?”
奚砚走过去合上门,将剑递还给她,笑道:“婚都成了,还能如何呢,日子怎么不是过?”
谢明妤看谢墨走远了,才道:“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让我在他面前讲三皇兄在位时曾想让你我成婚?根本没这事儿,你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奚砚无奈道:“倒也没那么无聊。”
“那你是为什么?”谢明妤这时才有些当年尚未上战场时的娇俏,“我好奇嘛,你说说,你和老七都能凑一起成一对儿,而且还平平静静过了一个月,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奚砚很想告诉她,并没有很平静地过一个月,但就这一个月已经发生了很多幺蛾子了。
长公主远在边疆,自然不知道上京城里的波谲云诡、鸡飞狗跳。
他想了下:“大概是……为了求个答案吧?”
“啊???”
奚砚回王府的时候已经很困了,他今天本就有些不舒服,撑到此时已经算极限,着急回去眠一眠,还好,道路两侧为了守岁还留着灯,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屋,关上门的那一刻肩膀才松懈下来。
今晚酒劲儿真的太大了……也或许是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他敲了敲太阳穴,一边解开衣裳一边往榻上走,最后在榻前扔掉最后一件,换上新的中衣,摸黑就躺了下去。
然后他就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那一刻,奚大人这辈子所有的警惕心迅速提起,整个人几乎是弹起来的,从脚踏上下来还险些崴了脚,叮叮咣咣不知道撞倒了什么,最后扶着桌子才稳住了身形。
外面的承端立刻提灯跑进来:“大人!!”
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的成蹊也提着灯:“王爷!!”
然后两个人对上了视线,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儿?!”
他俩已经把奚砚想问的话问完了。
两盏灯虽不甚光亮,但也能看清床上是个什么架势,谢墨解了发冠,墨发柔顺地披下来,撒在他未敞的领口,隐隐约约还能看清他的肌肉走向,他一手撑着床,一手浅浅地摸着方才被奚砚砸到的胸口,饶有趣味地盯着他们看。
奚砚目光不由自主停在他微敞的衣襟上,然后猛然回神,挪开了视线。
谢墨声音带笑:“出去。”
成蹊立刻拉着要和他对骂三百回合的承端出去了。
顺带着还把门关上了。
奚砚不自在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说了啊,今晚是除夕,我不想独守空闺,就来找你了。”谢墨的语气里还带着些委屈,“奚大人,你是不是故意的啊,非要往我身上砸,要么占便宜要么砸死,反正都不是你亏。”
奚砚冷笑:“我若是砸死你,我也得半残。再者而言,都是男人,我还能占得了你的便宜?”
“哦,占不了,那你怎么不看我。”
“你——”
奚砚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耳根在发烫,最后从牙根里磨出来四个字:“……非礼勿视。”
“没事的,符合礼节的,我们成亲了。”谢墨拖沓着下了榻,一点一点凑近了奚砚,“还是说,奚大人这么懂礼节,又准备怪我新婚当夜礼节未尽啊。”
犯病。奚砚想推开他,被一手攥住了手腕。
然后由不得他挣扎,谢墨就这么散乱着衣裳,硬是把人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奚砚滚烫的耳朵贴上了他胸膛的皮肉,瞬间炸出了一串酥麻,让奚砚动都不敢动。
谢墨说话时,声音和胸膛共振。
“你今天又想起谢栩了是不是?”他紧紧搂着奚砚,“我看你今天的反应,他当年对你是不是也很不好?”
奚砚纵然有些被他的举动吓到了,但脑子还是很灵敏,非常容易地捕捉到了那个“也”字:“……什么意思?”
“他有没有给你吃过什么东西?药、或者别的之类的。”谢墨顿了顿,“我跟晏时悟走得近,他说他当年给谢栩做暗卫的时候,人人都要吃,以表忠心,这样谢栩用着也才放心。”
原来是这个。
奚砚不敢动,尽量控制着自己说话的气流:“没有,先帝当年没有给我吃过什么东西。”
谢墨继续道:“只是?”
“什么只是?”
“没有只是吗?”奚砚看不见谢墨的眼神,自然也察觉不到,在那平静语气下,那双蓝眼睛里翻涌沸腾着浓浓的恨意,“我以为你方才跟皇姐说,你觉得可能是真的,是因为在过去的那些事情中,你也觉得谢栩不是个省油的灯。”
奚砚没忍住,真的笑出声了。
谢墨一怔:“你笑什么?”
“谢墨,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来评判,上京城里,没有省油的灯。”奚砚离他远些,“可以放开我了吗?”
谢墨微微垂眼,盯着他墨色的眼睛,那双眼睛曾经被他说过,如作画大家笔下墨色的汪洋,风吹过时波光粼粼,又如同被点燃的烟火,耀眼夺目,漂亮极了。
谢墨看着他挣扎的动作,忽然勾起了笑:“谢栩能放心你嘴上的忠诚?你精得跟个狐狸似的。”
奚砚的动作一滞。
平素谢墨从不提谢栩,今夜谢明妤开了个好头,撕开了个口子,让谢墨迫不及待地问清楚。
估计是逃不掉了。
奚砚叹了口气:“奚氏。”
谢墨眉头一皱:“什么?”
“当年大皇子战死沙场,前朝、后宫,都经历了一波动荡,姑姑也因此被建衡帝废入冷宫囚禁,这事儿你应该知道吧。”
谢墨当时虽身在冷宫 ,但……
“你当年同我讲过。”
奚砚眨了眨眼:“当时,奚氏满门迁往南疆流放,独我一人被留在了上京城,建衡帝安排我给谢栩做侍读,他同我讲,只要我好好地辅佐他、帮助他、永远站在他身后,有朝一日,他会帮我将奚氏从南疆救回来。”
“南疆偏远,父亲一到那里就生了病,祖母更是没等到回来的那天,我当时无人可以依仗,再加上,我知道,建衡帝把我赐给谢栩,就是暗示立储,我唯有依靠谢栩,才有给奚氏翻案的机会。”
“他不用不信我,更用不着给我下药下蛊,只要手里有着我的把柄和在意,他高枕无忧,从来都不怕我会有二心。”
奚砚说完,无悲无喜地抬头看着谢墨:“就是这样。”
谢墨被他眼里的情绪噎得说不出话。
他们年少时,他就知道奚砚不喜欢被束缚,可无论是被安排给大皇子还是谢栩,对于奚砚而言都没有分别,没人问他愿不愿意、想不想,只因他是奚氏子孙、是才满京城的奚氏儿郎,于是就被当成了一个物件、一个赏赐、一个筹码。
后来,这砝码又加上了奚氏满门的性命安危、以及关乎未来史书工笔上奚氏一族的褒奖或诋毁。
都压在他肩上,都在他肩上。
谢墨轻轻松开了手,奚砚退了几步,绕开了他,合衣准备睡了。
“奚砚。”谢墨慢慢走到床前蹲下来,奚砚平躺在床上,没有应他,“其实,如果未来小皇帝亲政了,你是想走的吧。”
奚家已经没人了,他身上的枷锁就只剩下最后一层对谢栩临终托孤的承诺,等到他将毕生所学交给谢煜之后……他是打算离开上京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