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成亲以后(34)
奚砚一手执箸一手端碗,波澜不惊地瞧了他一眼:“怎么,摄政王第一次来奚府,就是这副模样么?上次来接亲还神采飞扬的,这次这么阴沉,奚氏先祖在天有灵,还以为我们要和离了呢。”
谢墨咬着牙,青筋都迸了出来,他大氅上还挂着霜雪,走过来一身冷意,但还是拎着奚砚旁边的椅子拉开,不声不响地坐下了。
奚砚给他示意:“尝尝合不合口味。”
谢墨冷笑一声:“不合口味可以换么?”
“不行,饭菜都做好了,哪有这么折腾人的。”奚砚挑起白菜丝放进碗里,“吃不惯硬吃吧,委屈摄政王一顿饭,摄政王大人大量,忍一忍?”
谢墨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奚砚看回来,回之以一个坦荡的微笑。
“啪”,谢墨抓起筷子,真的是抓,那声音像是在拍惊堂木,然后用力地跺了跺,让它们对整齐,端起饭碗就开始吃。
奚砚觉得他都没咀嚼,三口两口就吞进去了,气鼓鼓的。
他这么生气,奚砚反倒更开心了,唇角弧度愈发上扬,甚至还和缓劝道:“细嚼慢咽,有利于身心康健。”
“食不言。”
奚砚:“……”
从没想过这辈子能让谢墨教他一次规矩。
他缓了下神,招呼小厮和婢女接着坐下,然后真的不说话了,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谢墨把空碗和筷子又往桌上一跺:“你今晚是不是在这儿住?”
奚砚拿帕子擦嘴:“是。王爷英明。”
谢墨没搭理他,朗声叫:“成蹊。”
下一刻,成蹊背着大包小裹出现在门口,那些东西赫然是被褥枕头,满满当当的,被成蹊扛了一堆。
奚砚愣了愣,随即笑道:“王爷,丞相府这么大还没些枕头被褥么,你这是骂谁呢。”
谢墨却径直起了身:“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时候回去。奚砚,你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
谢墨扬长而去,让人带着直奔奚砚原来的寝屋,小厮担忧地将奚砚望着,他摆摆手,示意无碍。
然后他也站起身,缓步冲着自己屋里去了。
成蹊手脚麻利,东西收拾得极快,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奚砚就拢着手,和谢墨一左一右站在门口等,成蹊收拾完,一抬头看见门口两尊门神似的主子,立刻恭敬地低着头,匆匆忙忙关上门退了出去。
奚砚就靠在桌前看着门口的谢墨。
谢墨刚要说话,奚砚立刻竖起一根食指。
谢墨:“怎么?”
“你方才说食不言。”奚砚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现在该寝不语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好梦
奚砚猜谢墨绝对要发火。
果然,他怔了下,旋即勃然大怒,手一抬扬了桌上摆好的茶杯茶壶,壶盖翻开,叮叮当当滚落在地洒了一片茶水,奚砚垂眸看了那可怜兮兮的壶盖,被磕掉了一个豁口。
“摄政王,你得赔我一套茶具了。”
“奚砚,你用不着一口一个‘摄政王’的跟我阴阳怪气。”谢墨攥拳砸在桌面,恨恨道,“行啊,我当你正月里那么老实是为什么呢,合着憋了一个大招,只等我往里钻呢吧!”
奚砚拢起袖子,笑笑:“这不是显然么。谢墨,我说过了,咱们两个还有账没算完,我从不食言的。”
谢墨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不就一碗红枣粥?你至于吗?!”
奚砚敛了笑:“真的只有一碗红枣粥的事情吗?”
“你到底要我说几遍,皇帝中毒不关我的事。我能那么蠢,在众目睽睽之下给皇帝做手脚,怕柏澜玉没地方揪我的错处是吗?”谢墨厉声道,“在你心里我就愚不可及到这个地步?”
“那先帝呢?”
谢墨被噎得一愣神。
奚砚蹲下身去,也不顾被划伤的危险,一点一点将碎瓷片从水渍中捡出来,小心翼翼拖在掌心,上面还淋漓着茶水,弄得他掌心湿淋淋一片。
谢墨底气不足道:“……我没动手。”
奚砚抬眼瞧他:“你没动手。”
他五指一收,碎瓷片瞬间在他掌心割出几道伤口,鲜血淋漓地流出来,五指连心,疼痛像是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身体,疼得奚砚脸色瞬间惨白。
谢墨呼吸一滞,冲上来掰他的手指:“你疯了?!松手!!!”
奚砚从善如流地松了手,鲜血顺着茶水滴在地上,他另一只手拽住了谢墨的腕子,用力之大迫使他将目光从那鲜血淋漓掌心挪开,移到自己的双眼里来。
他看着谢墨的眼睛,郑重其事:“你也没动手。”
谢墨一下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他猛地站起身,看着奚砚不惜自伤来逼他说实话,顿时气更不打一处来,他徘徊了好几圈,看上去很想冲上来把奚砚揍一顿泄泄愤,但又看到他手上的伤口,硬生生止住了步子,转而一拳砸上墙面。
墙壁震了震,掉了一副挂画。
一拳下去谢墨心中的郁结消散了些,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奚砚以为他忍不下去了要摔门走人。
结果谢墨只是打开了门,朗声道:“叫医师来,你家大人弄伤了手!”
奚砚怔了怔,撞上谢墨转头看过来的眼神。
“行,你真行。”谢墨趁着医师来之前极快极轻道,“谢栩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你为他掏心掏肺到这个地步,他都死了三年了,尸骨都凉了,你还揪着这点儿事情不放,有必要吗?”
奚砚托着伤手:“对于先帝来说,逝者已矣,的确没必要。”
谢墨的眼神有些受伤:“哦,你就想把我踩下去,这么讨厌我。”
奚砚没作声,因为医师已经带着东西来了。
那伤不严重,奚砚再怎么用力也是自己的手,有分寸极了,因此只消把那些碎瓷片从伤口中清理出来,再小心地包扎好即可。
医师处理伤口,谢墨就冷冷地看着他。
奚砚目光无处安放,便只好看回去。
谢墨长相随了宸妃,是个俊美高大的男人,但那周身的气质与眼中的锋芒却像极了他根本没见过几面的建衡帝,大概在这宫中浸淫久了,那些骨子里的桀骜和冷心冷情就完全被激发出来,一如他现在看着奚砚的目光。
医师很快处理完,夜色也全然沉了下来。
谢墨没说话,抖了外袍就要换衣服睡觉,似乎已经懒得再争论下去了。
“但他的死,对于你而言,很重要。”
谢墨手一顿,才发觉奚砚在讲医师来之前他们说的那个话题。
他把外袍扔在衣架上:“奚大人真关心我。可我本人都不觉得这是个事情。”
“你觉得皇上怎么想这件事?”
“皇上?”谢墨转头看过去,烛光下,奚砚的侧脸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光滑又细腻,还带着些不可亵渎的神圣,他眉头微蹙,侧脸线条便紧绷起来,看上去更带了些冷冽的气质。
奚砚继续开口:“先帝之死沸沸扬扬,待皇上亲政后,就算不提你们二者之间的权利相争,单是这件事,你觉得皇上会放过你?”
“他又有什么证据。”谢墨无所谓地笑,“捕风捉影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不能毫无证据就拿人。”
“证据是最不紧要的。只要他想,他一定……”奚砚微微转头,正对上谢墨凑过来的脸。
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挪,伤手扶住了桌子,一阵刺痛袭来,又赶紧抬手。
谢墨长臂一伸,捞住了他的腰。
两个人的距离就愈发亲近,谢墨眼里的盛怒已经消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玩味的笑容。
奚砚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你干什么?”
谢墨不答反问:“你担心我啊?”
奚砚抿住了唇,身体后仰,想躲开谢墨越凑越近的脸。
谢墨不由分说地给他按了回来,鼻尖相抵,奚砚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