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当伴读的日子(51)
别笙忙点了点头,“嗯。”
这样一来,便又顺理成章的留下用了饭,接着还小憩了会儿。
等到醒来,已是一个时辰后了。
躺在软塌塌的被子里,别笙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在这里待了那么久,他找了一下原因,觉得问题出在自己那不合时宜的胜负欲上。
下巴在被子上蹭了蹭,打定主意待会儿再下一局就告辞,要不然打扰了主人家一天就太过失礼了。
起身盥洗之后,跟着下人到了原先的亭台。
见温酒已经在那里了,脚步快了些,躬身告罪道:“学生贪睡,劳先生久等了。”
温酒唇边掀起一抹笑意,也没有怪责的意思,“无事,坐吧!”
别笙乖乖坐下。
温酒看他一眼,道:“十三子,够吗?”
别笙脸上红了红,再是想赢也没好意思说不够。
第67章 殿前香(六十七)
“够……够的。”
虽然嘴上这样应着, 可语气却透着虚浮。
显然是自己也不确定。
温酒觑了眼别笙犹犹豫豫的神色,轻笑一声, 他一手撑着额角, 声音带着两分慵调,“既如此,便落子吧!”
别笙听着温酒那声短促的笑意,耳朵热了热, 他定了定神, “嗯”了声后执黑子先行。
温酒仍是那副不急不缓的模样, 稍看一眼便也随之落下。
两人之间一来一往, 盏茶时间过去白子已占据了半壁江山。
别笙看着大势将去的棋局, 心态有些端不住了, 他唇角抿成一线, 手下不禁来回踯躅。
思虑半晌, 才慎重的落了下去。
“确定走这里?”
随着棋子“嗒”的一声落响, 温酒抬目问他。
这步棋原是别笙深思熟虑之后才落在这里的,可温酒这样一说, 又叫他不免怀疑方才是不是下错了, “那……那先等等,我再看一看。”
温酒看着别笙辗转不定的神色, 忽然觉得逗逗小猫也挺有趣的, 指腹贴着浸凉的棋子,静静等着也不催促。
亭外流水潺湲,枝叶摇欹, 间或一阵秋风起, 敛了些许散漫,“不急。”
别笙凝神盯着起于方寸的棋局, 看了半天也没觉出哪里不对,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悔棋,“我……还是不换了。”
带着几分认命的口吻。
好像已经预见自己输了。
温酒见别笙耳朵垂下,一副被打击的蔫儿了的模样,心下有些不忍,思绪搅动间手中的棋子已是转了个方向。
以别笙的水平,自然看不出温酒是让了还是没让,他见先生落子,几番思虑之下才搁下。
温酒扫了一眼别笙那只能说是中规中矩的路数,指尖衔棋,随意找了一处放下。
就这样,在温酒的有意相让之下,别笙这局险胜,他看着手下经纬纵横的棋盘,折下的晴光栖于眼角,映出了目中近乎飞扬的神采,“先生,我赢了吗?”
温酒听着别笙似有些不敢相信的语气,“嗯”了一声。
“也……也是侥幸,全赖先生让我那十三子,”得了先生肯定,别笙嘴角不自觉往上翘了翘,有点儿像是小猫,喂了糕点后都要抖着胡子看人的。
温酒目中笑意转浓,“今日且到这里吧!”
别笙很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他心知自己这局棋赢得不容易,若不是先生肯让他十三子多半是不成的,是以点点头听话应“好”。
“将棋子拾了吧!”
“是。”
等棋盘收起,别笙才恍然想起自己的课业温酒还没过目,他看着一旁还未收走的画匣,提醒道:“先生,我的画你要不要看一眼?”
温酒思及别笙今日过来的目的,轻轻颔首。
别笙起身将画匣抱起,放到了温酒面前,“若是有哪里画的不好,还请先生不吝指正。”
他说着侍立在温酒身侧,掌心握得有些紧。
温酒抽出铜锁,将画卷取出慢慢延展开。
宣纸正中只寥寥几笔,描出了三两竿墨竹。
打眼一瞧,倒也称得上挺拔错落,枝叶萧疏,只行备神匮,笔法稚嫩,笔锋于竹节处又稍显滞涩。
不能说没有可取之处,却也没到叫人眼前一亮的地步。
温酒看着别笙颇为紧张的神态,并未直接评鉴,而是先问了他:“这副画是如何作的?”
别笙想了想,如实道:“书房前恰好种了两顷竹,先生布下课业后我便常去观察,只下笔时胸中仍不见竹影,后来偶然发现竹影摇曳之态叫夜间悬在檐下明角灯一照,会映在窗纱上,便照着临摹了。”
温酒将宣纸陈在石桌上,道:“倒有两分巧思。”
别笙摸了摸鼻尖道:“先生不怪我投机取巧就好,我日日观竹,却也总画不好,这才想了个这样的法子。”
温酒却觉得多思很好,“曾于古书得闻一石竹双绝之人,凡所画竹,无所师承,多得于纸窗粉壁日光月影中,此人于竹一道,可以说是无出其右了。”
“笙哥儿如今这般,倒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第68章 殿前香(六十八)
别笙听到这句褒扬的话, 低头看了一眼尤自观画的温酒,眼底也跟着淌了点儿笑, “先生若是也觉得这法子好, 那我日后便照着多练习。”
温酒微一颔首,片刻后接着道:“只其间墨色偏重,不比浓淡相应的好,竹叶生于秋风, 更多劲利为妙, 笙哥儿以为呢?”
别笙在心尖儿揣摩了一下这番话, 忽然想起巫庭也这样同他说过, “先生说的是, 只是……听是能听懂, 就是……”
他面带羞惭的低下了头, “下笔时总有参差。”
温酒看着别笙耷拉下的脑袋, 有点儿想戳戳他的耳朵, 让它支棱起来,可惜别笙不是猫, 不能随随便便上手, “若要下笔求稳,无非在三点, 一是执笔的擫、押、钩、格、抵, 二为运腕,悬时轴心在肘在肩,工笔精雕细琢, 写意则挥毫泼墨, 胸中自有臆气,三为运笔, 笔锋行逆中侧,各有侧重,这里我便不一一讲述了,回去时自己多看一看。”
“我知道的,”别笙将温酒的话在心里默记几遍后道:“先生今日所言已叫我受益匪浅,按理说实不该多加叨扰,只我天资驽钝,怕未能理解其中真意,不知日后能否再来请教?”
说完又觉自己方才所言太过唐突,忙补了一句,“若是先生忙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给彼此都留了点儿余地。
说是这样说,可温酒看着那双眼中藏着的期待,实在没能说出拒绝的话,“可以来。”
别笙闻言不由有些高兴,他眼睛淬了光,声音都跟着往上扬了些,“那……那多谢先生。”
临走时温酒送了个檀盒给他,交代了回去再看。
别笙点点头应了。
出了温府,眼见天色尚早,被圈了大半个月的别笙脚步停了停。
想到宁安街上的繁华热闹,别笙心中颇为意动。
只抬步之际思及别父,那点儿意动又被按了回去,左思右想,还是没敢惹父亲生气。
别笙叹了口气,带着十九回府,他走的快了一些,谁知才过转角,就撞到了人,若不是十九恰好扶住,怕不是要摔了去。
“走路都不知道看路的吗?”
别笙捂着额头还没来得及吭声儿,耳畔就传来了这样一句话,他下意识的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红色金锦襕锦袍的男子正侧对着他,玉环束发,翎带敷腰,若不看眉骨下面和嘴角旁的青紫,以及下巴上那个不大明显的牙印,倒真称得上一句锦衣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