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当伴读的日子(143)
巫庭在他离开之前往他腕上套了个木镯,有些粗简,看样子应是才打好不久的。
别笙又不是女孩子,哪里愿意戴个镯子,“殿下,这个……”
“里面是淬了毒的细针,”巫庭握住他的手腕道:“过段时间将起战事,虽然在你身边安排了人保护,但这也是一道保障,戴着吧。”
别笙被这个消息冲击了一下,“这样快吗?”
“嗯,”巫庭应了一声,“此战过后,便很快能见到你父母了。”
第182章 燕脂雪(八十二)
尽管心下有了准备, 可战事来临时还是打了别笙一个猝不及防,他站在绮丽的、冗烂的余晖下, 许久, 也没有等到巫庭,只等到了奉命护他左右的苑七。
呆呆望着天际堆的层层叠叠的漫漫云潮,脑袋忽的磕在了门框,赭色的积霞绵延过去, 刺的眼底有些痛。
他没有闭眼, 也就是这股子痛意才叫他后知后觉的觉出了点儿真切, 抽出神思看向守在一侧的苑七, 默默往前踏了一步, “阿七。”
他低声道。
苑七转过身来, 怀里仍是抱着那把古旧漆黑的长刀, 他“嗯”了声, 并不问别笙要做什么, 只安静的等他继续,在这样委坠的暮色里, 显得整个人都有些空寂。
别笙抬目看他, 约摸想问这场战事什么时候能结束,也想问殿下什么时候能回来, 可话到嘴边又兀自咽了下去, “这段时间……你要一直住在这里吗?”
苑七点头,“你不能有失。”
只这一句话,便足以说明他已经成了巫庭的软肋。
可别笙却有些失落的垂了脑袋。
他想, 若不是他, 以苑七的武功,应是能在战场助殿下更多, 而不是像现在一般,只能待在一个这样小的院子里保护他。
苑七的世界很小,除了忠孝恩义,便是手中的刀,也因此对人的情绪格外敏锐,他看着钉在那里,跟蜷在角落的小蘑菇似的别笙,有些不知道做什么。
毕竟平日里多是同连振衣一起,有什么不痛快的打一架便是。
想到这里,他的目中才多多少少浮出了些光亮,“要切磋吗?”
别笙傻愣愣的偏过头,眼底卷着点儿未尽的伤感,“什么?”
“要切磋吗?”
苑七又重复了一遍,他见别笙还是没动,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同他解释道:“你上次说想同我切磋,正好我在这里。”
别笙:“……”
他看着满脸都是“我已经准备好了”的苑七,还没怎么想明白,就已经被动的跟了过去。
苑七看别笙手中既没有握刀也没有持剑,便将自己手中的刀也搁在了旁边。
很是公平的样子。
万事俱备,别笙只得是赶鸭子上架似的摆开了架势,“那……开始吧。”
他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苑七双手成拳,等了一会儿,见别笙没有攻上来,开口道:“要我先攻吗?”
别笙观察着对面毫无破绽的动作,迟疑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苑七看他一眼,眼神有些奇异,似是还带了些难以理解的意味,正当别笙没怎么懂的时候,已经倒在了地上。
开始的没有缘由,结束的也晕乎。
苑七是真的没有留手,只用一招便将他给撂到了地上。
别笙趴在地上时,终于想明白了苑七方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大概就类似于“你怎么敢的啊”那种。
有些直白,却并不讨厌。
他扶着撞在地上有些疼的肩膀,踉跄着站了起来,“是我输了。”
苑七“嗯”了声。
两人没见过几面,也不怎么熟悉,是以很快就又陷入了没有话说的地步。
别笙看着寡言的青年,先一步打破了平静,“那我回屋看书了。”
苑七跟着汇报一般的道:“我在外面练刀。”
别笙回了个“好。”
院子里虽然多了一个人,但跟别笙一个人在的时候其实差不得多少,除了练刀的时候,另一个人很少会发出声音。
只到了第二天午时,两个硬凑在一起的人还是不得不碰面。
因为午饭。
苑七没有要让别笙动手的意思,他做好后直接敲了敲门框里的木格,声音有些钝,“饭好了,过来吃。”
别笙“哦”了声,他没让苑七久等,很快去了堂屋。
直到看见桌上的菜后,脚步才慢了下来。
两碟青菜、一叠馒头,两份粥。
清淡的有些过分了。
偏苑七还没有意识到,别笙余光往他那里落下又移开,然后慢吞吞的坐了下来,他心里轻轻叹口气,心说殿下说的对,不会做饭的人没立场挑剔。
若搁在往日,别笙只会夹上两箸,可现在却不能这样,莫名的,别笙想到了身不由己这个词,他木木的将一筷子淡的好像没有放盐的菜塞进嘴里,又囫囵把粥喝了,这才抱着碗出去,“我去把碗洗了。”
苑七还在吃剩下的菜,他不是尝不出自己做的菜不好吃,只是平日要不就是在营里吃,要不就是在家里吃,倒也不觉什么,但看着别笙的反应,还是让他将烧饭往前提了提。
接下来的几天里,别笙可以说是尝遍了酸楚,菜不是咸的没法吃,就是苦的要命,要是对比的话,第一天的青菜简直就是苑七的厨艺巅峰。
就在苑七又要进庖屋的时候,别笙不得已拉住了他。
苑七转头,以眼神询问。
别笙咳了咳才小声道:“我今天想吃青菜,就……你第一天做的那种。”
苑七观察着别笙的神情,蓦然间明白了什么,他唇角往下、微不可察的抿了抿,说“好。”
这天中午别笙一个人就着一盘青菜吃了两个馒头,没见半点儿嫌弃。
第183章 燕脂雪(八十三)
转眼又是半月过去, 别笙从一开始的尚能安心渐渐生出点儿难以抑制的焦灼,想到巫庭身上那些险之又险的疤, 一股子无法言喻的沉没感霎时间淹了上来, “殿下那里……怎样了?”
别笙站在廊下,垂着眼睫道。
只才问出这句话,搭在承柱上的手指就先颤了一下。
“同昨日一样,没有消息, ”苑七放下长刀, 微喘着道, 他看向即便没有抬头也能瞧出失落的少年, 嘴唇动了动, 却半天都没说出什么。
最后也只是将拇指按在了刀柄上。
别笙“哦”了一声, 没再多说, 就那样沉默着, 许久, 才转身回了屋子。
许是当真有所思即所得这一说,当晚睡下不久, 床上的少年便夜惊一般, 醒了过来。
他抓着被子,大口大口的喘息, 一滴一滴的汗珠子从脸颊、前额接连不断的滚将下来, 可即便是醒了,梦中那阵惊悸依旧在心头萦绕不散。
凭着本能,就这么推开被子, 从榻上跑了下去。
直到苑七门前才跌跌撞撞的停下。
别笙欲要叩门, 可抬手时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一股子寒凉跟着从脚底漫开, 他低头看看,才发现自己竟连鞋子都忘了。
昏昏沉沉的脑袋抵上门框,忽然间连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轻轻呼出口气,眼泪莫名其妙就涌了上来。
思念潦倒,牵绊潦倒。
“殿下……”
唇角翕动,却也只是无声的喊,连抽泣都叫他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