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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韶华(316)

作者:薄荷酒 时间:2022-09-28 09:56 标签:年下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宫斗

  多年以后,万剑山庄慕庄主仍记得与还是宁王的洛凭渊之间的夜半对谈。即使旁人都表示不信,认为只是一时激愤下的负气言辞,唯有他毫不怀疑,禹周的家国天下真的曾经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受到血光杀戮的阴影威胁。因为时年仅二十岁的五皇子,在说出那番堪称惊世骇俗、与上苍为敌的言论时,语气却是平稳笃定的,仿佛情势理应如此,就如星辰变换、江流入海。
  自然,这是很久以后的感慨,也只限于感慨。此事在当时造成的唯一影响就是,洛凭渊之后对中庭的石墩颇为中意,能够看见静王卧房的窗棂,适合夜半安静地坐上一会儿,呼吸新鲜清凉的空气,让昏涨的头脑稍稍冷却,被痛苦咬啮的内心略微平复。他仍然在不停地翻阅,不停地思索。或许书卷上的某段文字已经揭示了线索,只是自己不够留意或尚未想到。
  没有谁认为五殿下的努力能起到作用,与其说设法解决困境,更像是走投无路下的绝望挣扎。再是拼命,目标本身也太过缥缈无定,如同用拳头打空气,不但白费力气,而且容易伤及自身。但是当周围的人看不过,劝他去休息时,换来的都是洛凭渊的拒绝:“我再想一想,一定还有机会。”
  直到有一晚,他伏在石桌上睡着,洛湮华在窗边注意到院中的情景,披上外衣亲自出来,宁王被皇兄唤起,才顺从地回到厢房,上床安歇了一个整觉。
  后来,曾经与宗主一道住在白家庭院的琅環中人清楚地记得,天宜二十二年夏末秋初,病中的洛湮华仍不时召见下属,有时甚至不顾劝阻,起身书写信函、阅览文书,众人心里都明白,主上是在即将离开江南之际,提前安排身后,为琅環筹划未来。同样是在那段将近中秋的日子里,奚茗画的鬓角白了一绺头发,外院的书房终夜灯火不熄,而倘若在夜里走过内院中庭,有时会碰见宁王坐在树下的石墩上,怔怔地苦思冥想。


第一百五十九章 权谋之道
  洛凭渊的精力几乎全部放在寻觅解药上,没有空暇和心情顾及其他,但公务可以交给下属,离开江南前,却仍有些事需要他亲自出面,譬如与江浙巡抚晤谈,代表朝廷向金陵、余杭两地知府表达安抚勉力之意,再譬如,见一见庄世经。
  最后一件事,原本不在洛凭渊的计划内。对于庄世经,他的感觉很是复杂,甚至曾经想过,如果不是接到此人报讯,自己就不会闯入恬园,那么或许青鸾还活着,皇兄也不致病危。
  但他也明白这是迁怒,犯下错误的是自己,从清丈田亩的角度,庄世经以一介白衣出入世家大族,游说金陵邵家,揭发余杭闵家,起到的作用不可谓不重要。本拟回京后奏明皇帝,授予一官半职,近日对方两度头贴求见,表示有重要的话要面陈五殿下,他考虑之后还是勉强同意了。
  庄世经着一身茧绸长袍来到驿馆,三绺长须飘飘洒洒,看上去神清气爽,颇有几分名士风范。
  洛凭渊对他还算客气,在窗明几净的书房内召见,示意不必拘礼,庄世经神态恭谨地拱手一揖,谢过了宁王赐座。
  “听说先生是徽州人氏,多年未归,家中可还安好?”洛凭渊问道,由于对方过去在东宫得太子礼遇,他也就同样称一声“先生”。
  “蒙殿下动问,在下祖籍正是徽州黄山,如今清丈田亩进展顺利,不日便将回乡奉养双亲。”庄世经略略欠身,从容答道,“多闻殿下雅好古墨,家父早年曾在制墨世家担任教馆,于名墨颇有涉猎。在下年轻时亦是喜好,闲来无事,将家父多年手札整理修订,誉成一书。”说着,从身边取出一卷书册,“庄某才疏学浅,难与大家之作相提并论,不过内容所载多为眼见耳闻之实录,倒也详实有趣,非是泛泛之谈,望能博殿下闲来一笑。”
  侍从上前接过,洛凭渊拿在手中,看到书封上用篆文写有五个字:徽州宝墨赏。
  徽墨传承已久、世间闻名,他随手翻阅,但见印制、纸张、装订都颇为精美,内页微微泛黄,显是当时印来自娱,已经放置了不少年月。里面果然记载着数十年间制墨世家、技艺传承、名墨宝墨的诸般见闻逸事,配有手绘图形和心得感触,并以小楷加注,考据精细,不由微微颔首,心想庄世经确有几分风雅才情。
  去年天宜帝赐给一小箱墨锭,他命人送去翠屏山孝敬师尊,因寒山真人回信里甚是喜爱,从此对收集古墨多了几分留意。然而现如今,他哪里有心思探讨什么徽墨,略翻了翻就搁在案头,口中淡淡说道:“两府清丈如期完成,庄先生功不可没,我自当上奏朝廷为你请功。不过,先生既然当初为二皇兄谋划了韶安税,而今为何又肯背道而行呢?”
  这个问题极是尖锐,韶安税旨在加赋,也是攻击云王的一柄利器,清丈田亩却是要还田于民,减轻百姓负累,两者可说大相径庭。
  “此一时,彼一时也。”庄世经却早有预料,并不回避他话语里的锋芒,喟然叹道,“自古成王败寇,在下身为谋臣,就须全力为太子谋划打算,岂能一味顾及自身声名?韶安税征缴一时,待战乱平息自然能够取消,如若东宫不稳、乱起萧墙,又何尝不是天下之祸?”
  他略一停顿:“然而明争暗斗是一回事,通敌卖国却是另一回事。闻知太子勾结外夷,为一己之私置社稷于不顾,庄某虽然不才,也不愿继续为其效力,幸得静王殿下提点相助,在下回到江南,追思往日过失,自当为国计民生略尽绵薄。”
  洛凭渊听他振振有词,倒也能自圆其说,又提到了静王,一时神色稍霁。
  庄世经接着道:“在下虽离了东宫,终归曾在太子府邸享四年供奉,自问并非清白无辜,故而些许微末贡献,委实不敢居功。殿下能既往不咎,允我全身而退,归乡过些闲云野鹤的日子,庄某已是感激无已。”
  一番话说得十分坦然,洛凭渊微微颔首,心想真小人总胜于伪君子,于是说道:“庄先生是进士出身,若不愿入朝为官,回到徽州闲居几年,寄情文墨,侍奉高堂,也是好的。”言下之意,是允了不再追究过往。
  他已深恨太子,日后时机成熟,势必要彻底清算,未必会放过东宫的重要幕僚,但庄世经是在静王的指点下脱身回到江南的,洛凭渊念及皇兄帮扶自己的心意,不免温和宽大了几分。看此人表现出的能力,过得几年,未尝不能起用,为朝廷做些实事。
  “多谢五殿下!”庄世经鉴貌辨因,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心中松了口气,连忙起身行礼。于他眼中,宁王再是有才干,终归年纪尚轻、心思单纯,浑不知适才自己的命运已在悬崖边缘晃荡了一圈。
  洛凭渊想着对方求见的目的已然达到,正待端起茶盏,庄世经却辞锋一转,肃容说道:“素知五殿下师出名门,性情磊落,想必不喜在下这等操纵阴诡的谋臣。然而自古至今,但凡成就大事之人,无一不是既通阳谋,又擅长利用阴谋。好比此番对付世家大族,若是单凭一纸政令,未免纠缠日久,损耗剧烈,甚至伤及元气国本,而使用暗中手腕佐以殿下的威压,却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庄某见殿下实心用事,志存高远,临别前斗胆有一言相劝,不知当不当讲?”
  “庄先生有话,不妨直言。”洛凭渊道。
  庄世经微微一笑,并不开口,只朝左右一望。
  洛凭渊见他如此做派,倒有一丝好奇,便摆了摆手,让旁边的侍从都退下。
  “殿下自回京受封以来,一直深得陛下器重,不仅以靖羽卫相授,而且多次委以重任。”庄世经这才缓缓说道,“殿下也确然未曾辜负圣上信任,年余光景即屡建奇功,比之云王殿下也不遑多让。照此趋势,必定前程远大,不可限量。”说到此处,他目光灼灼,“然而,观殿下近来行事,却一反常态,多有急躁冒进之举。非是庄某危言耸听,倘若殿下不能及时冷静,被旁人抓住过错还是小事,长此以往,恐将祸及自身,过往根基化为乌有也不是不可能!”
  洛凭渊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庄世经一上来就一本正经地劝谏起自己,大有指点江山的意思,虽不至危言耸听,但未免出言不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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