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297)
作者:非天夜翔
时间:2021-03-15 10:01
标签:江湖武林 诗歌
“都是他们自找的。”姜恒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岔开话题。
汁泷:“?”
姜恒收起军报,给自己斟一杯茶,又给汁泷也斟一杯,抬头望向万里江山正壁,重复道:“我说,今日境地,俱是四国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汁泷道:“他们又做错什么?”
姜恒说:“初,天子与赵将军,就死在了个地方。进军洛阳时,四国何曾想过,天子驾崩,会将大争之世推向最后的深渊?”
汁泷刹那明白了。
姜恒说:“设若天子在位,封国如昔,依循法令,诸侯国一旦挑起战事,便群而伐之。事情会演变得么严重么?”
汁泷忽然无言以对,姜恒又道:“哥,你觉得,天子究竟是什么?”
“我从未见过他。”汁泷想了想,说。
姜恒摇摇头,说:“我并非指他是什么样的人,而是问,他是什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究竟是什么?”
说着,姜恒指指两人之间的空位,那是天子之位。
汁泷沉默良久,是从未有人讨论过的。
“一个象征,”汁泷最后答道,“弟弟,我觉得他是一个象征。”
“什么象征?”姜恒笑笑。
汁泷说:“天下的象征。”
姜恒注视汁泷,个位置,在不久之后,他就要坐上去了,个道理,他总要先明白。
姜恒点头,没有再说,他比汁泷更早察觉一事实,正如初在海阁所言,姬珣就是天下,他是神州的象征、规矩的象征、王道的象征。他坐在这里,便提醒所人,“天下”是活着的。
它仅仅是一个虚名,数以千万计的百姓、辽阔无疆的国土、飞禽走兽、草木虫鱼,所的力量与精神,尽数百川汇流,归于此地王案之后,变幻成一个具象的“人”。
个人的意志,就是神州的意志,他行使王权,维护王道,他他的责任,他的责任即是分离出“自己”,将个人的意志与象征神州的身份去作区分。
离开王案时,他是赵竭的爱人。回到王案前端坐时,他必须保持自己与“天下”归一,尽力发生意志的偏离。
所以说天子安在,则天下升平;天子驾崩,则世间大争。
他推行一切法令,只为维护天下的安稳,消解战『乱』,让一切欣欣向荣,即是王旗所刻“万世王道”,集百家之学、万民意志于一体。
“你会成为这个象征,”姜恒说,“将再是你自己。”
“我明白了。”汁泷点了点头,知道姜恒也在提醒他,既然你很快就成为这个“天下”,那么百姓的伤痛也即是你的伤痛,从此再国君的身份,也再无国别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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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太史威姬霜特地叮嘱过,务必提防姜恒……
是夜, 汉中平原,大雪纷飞。
耿曙身上的袍子是姜恒为他准备的,内衬中垫了姜恒那件猞猁裘, 不显厚而笨重,很是修身保暖,更方便活动。裘袄外尚可加数块甲片与战裙、护膝等武胄。
姜恒在洛阳做什么呢?耿曙渐渐地察觉到,原本在东宫的朝廷,已对姜恒出少许忌惮之意, 他实在太像一个太子, 或许他们尚无自觉,姜恒却已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主人, 丝毫不像其他人为客卿的身份。
这么下去,朝廷内部的战争迟早会爆发, 毕竟姜恒再有才华,他亦是臣子的身份,整个东宫效忠的人不是他, 而是汁泷。姜恒对汁泷有用, 所有大臣都将推崇他, 但一旦他威胁到汁泷的王位,曾嵘等人也许马就会翻脸无情。
耿曙不想在朝廷大开杀戒,这些年里, 他杀过的人已成千万, 人死如灯灭, 被他杀掉,这个人就从此消失了。一个又一个生命消失在他的人生里,只不知道双手鲜血累累的汁琮,杀掉所有他的反对者后, 会不会偶尔也觉得落寞?
他很清楚,每当他为姜恒杀人时,姜恒便会『露』出难受的表情,哪怕这个人不得不杀。
他只想看到姜恒笑,不想看到他难过。
耿曙看着雪地远方,两只小狐狸在追逐,追上,抱在一起打滚,你『舔』『舔』我,我挠挠你,这景象让他无法控制地想起姜恒温暖的身体,不由得神驰幻想起来。
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耿曙回想过去,恨不得回到洛阳,告诉自己,时间不等人,他们的这一里,每一天都无比珍贵。
等到代国之患解决,回到朝中,他就要为他开始对付朝廷了。新的问题将迎面而来,而他们这一,仿佛从来没有停下来,正正,享受二人独处时光的间隙过。
姜恒能成为一个好的天子,从姬珣处接过金玺,这就是他的宿命,光阴将这桩重任托付给他,其后的每一步,仿佛都有命运在指引。姜恒无数次努力地将五国重新拼在一起,犹如拼一个破碎的瓷瓶,其间经历太多惊心动魄的考验,但他们都撑过来了。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耿曙不禁又想起姜恒问过他的话,如果让他选,他只想回到从前,姜恒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们相守在一起的那些时日,不被寄予厚望,没有诸多烦恼,人生中没有别的目标,只有一桩责任:即是彼此。
彼此成为对方唯一的责任,耿曙甚至明白了界圭的话,我带你走,离开这里,随便去哪儿,到天涯海角。
当年他也许也是这么想汁琅的罢?
只是身在局中,谁又能挣脱?
“殿下。”一名万夫长前来。
“我知道你们不想再仗,”耿曙没有看他,随手玩了几下黑剑,说道,“我也不想打,我累了。”
万夫长在耿曙这话面前突然措手不及,他不过是来汇报扎营事宜,没想到耿曙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他识趣地没有断,垂手站在一旁听着。
耿曙又自言自语道:“我朝你们保证,这是最后一场了,过后的五年中,天下不会再有大战事,不过,咱们首要活着回去。”
万夫长答道:“是,殿下,扎营已经结束。代国扎营在河边的平原。”
耿曙又喃喃道:“平陆处易,而右背高,前死后生,此处平陆之军也。”
万夫长安静地站着,耿曙又道:“朝廷回信了么?”
“回信了。”万夫长拿着海东青爪上的布条,交给耿曙,说道,“朝廷让咱们按兵不动,等到联会开完再决定。曾嵘、周游、姜恒三位大人一致猜测,李霄正待观察,看有几国附议联会,再决定是否采取行动。”
耿曙面朝被积雪覆盖的平原,吹了声口哨,海东青飞来,停在他的肩头。
“我想任『性』一回,”耿曙忽然说,“你愿意跟随我么?”
万夫长一怔,说道:“殿下。”
耿曙看他一眼,又道:“将你的弟兄们叫来。”
四名万夫长全部到齐,耿曙扫了他们一眼,用黑剑在雪地上画出简单地形,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些年里,我从来就是听我弟弟的,他让我,我就打,他让我退兵,我就退兵。但今日,”耿曙看着他们,认真地说,“我想为我自己一场仗,唯一的一场。”
洛阳,晋惠天子三六年,腊月初八。
王宫中以雍地的习俗,开始准备腊八宴,明天就是冬至了,亦是雍人的除夕夜,两个盛大的节日挨在先后两天,又是入关后的第一年,显得无比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