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上(36)
张心远见他们二人说话,便对言恪道:“许久不见言公公了,厅下备了茶水点心,言公公要是不嫌,便去歇息片刻吧。”
言恪点点头,道:“有劳张大人。”
张心远便同言恪一道出去了。
见他走了,明川问道:“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张心远可有欺负你?”
静华笑了,摇摇头,“他,他对我很好,婆婆对我也很好,他们都是很和气的人。”
“婆婆?”明川疑惑:“张心远不是父母双亡吗?”
静华便道:“是他的乳母,他父母去后,一直是乳母将他养大,他心里是把她看做亲娘的。”
“原来如此。”
兄妹两个又说了些闲话,直到静华脸上露出疲态,明川才停下,道:“你歇着吧,回头再来看你。”
静华点头,“送皇兄。”
明川从里间出来,言恪就在外间候着,明川笑问:“不是去做宴了吗?”
言恪也笑了:“今时不同往日,不敢再同张大人拿乔了。”
明川笑了笑,那边张心远穿过回廊过来,请明川去花厅歇息。
明川同他过去,花厅布置的清雅干净,香炉里传来淡淡的香味。明川轻轻嗅了两下,发觉自己没从闻过这个味道。
“这是什么香?”
张心远看了看香炉,道:“是边地独有的一种草植,晒干磨成粉,香味独特。”
明川挑了挑眉,“张大人还去过边地呢?”
张心远面色平静,直言道:“是魏集魏将军送来的。”
“你倒不避讳。”明川端起茶碗。
张心远忽然敛衣下跪,脊背挺直,道:“再过些时日,便是陛下的生辰,微臣有意送陛下一份大礼。”
明川垂下眸子,问道:“是何大礼,说来听听?”
“愿送陛下,执掌皇权,再无钳制。”
明川眉头微微一跳。
张心远接着道:“魏将军手握兵权,与国师遥相对峙多年,今次来京,一直平衡的局面势必会打破,而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我们?”明川看着张心远,眸光不定。
张心远捻了捻手指,孤注一掷般接着道:“我与魏将军素有往来,他曾说,若是陛下有意,他愿替陛下勒令国师还政。”
明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魏集的大军在边疆,他能做些什么?”
“魏将军还有阿玄骑。”张心远道:“阿玄骑以一当百,禁军不是对手。”
“京城的禁军有十万,阿玄骑只有一千。”明川道:“张大人实在痴人说梦。”
“十万禁军驻扎在城外,国师调兵也需军令,倘若皇城出了什么事,短时间里他们赶不来。”
明川摩挲着茶杯,“即使如此也难成事吧。”
张心远眸子亮了一瞬,道:“朝中大臣大多年老,新朝需要新鲜的血液,而在年轻士子中,微臣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届时,陛下在宫中策应,魏将军在外举兵相逼,士子予以声援,大势所驱,国师必然要放权。”
明川沉默了许久,张心远觑着他的脸色,心思不定。
“朕还有一个问题。”明川忽然道。
张心远忙道:“陛下请说。”
明川敛了眸子看着张心远,道:“你年纪轻轻便是四品大员,尚了公主之后更是风光无限,这样的风光,你还是不满足吗?”
张心远一愣,仿佛被当头泼了一桶冷水,“陛下!”
明川将茶杯放下,茶杯底部同桌子相碰,发出脆脆的一声响。
“张心远,”明川道:“你看看整个朝堂,徐成玉还在翰林院做他的穷翰林,你原先的那位顶头上司被革职。其他同你一样是四品官的人哪一个不是胡子一大把,你如今的位子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不到的。怎么即便如此,还是填不满你的野心呢。”
第30章 打秋千的小皇帝
张心远不敢相信的看着明川,半响,他道:“陛下,您难道不想要皇权吗?那本是您应得的东西!”
“为什么是朕应得的?”明川问道:“就因为朕姓明吗?”他摇摇头,道:“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些没有贵族血脉的寒门中人岂非不配踏入朝堂。”
张心远一愣,明川道:“何须如此冠冕堂皇,张心远,你想要朕掌权,无非是因为国师不喜欢你。你不是真的想要朕掌权,也无需扯那面大旗,朕不是傻子。”
张心远忙道:“臣并无此意。”
“朕不关心你的心思。”明川已经不想再多留了,他道:“国师固然有自己的喜好,但他任人唯贤,你若是把你钻营的心思放到做事上,也未必没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张心远依旧跪着,没有说话。
明川起身,“好生待静华,这是她初次有孕,不容闪失。”
张心远敛衣行了大礼,“遵旨。”
回到马车上,言恪把冰湃过的茶水端给明川,“陛下消消气吧。”
明川接过冰凉的茶水,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先瞒着国师吧。”
言恪动作一顿,道:“陛下着实偏爱张大人,逼宫夺权可不是一件小事。”
“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罢了。”明川道:“朕也是看在静华的面子上,若是国师知道了,张心远怕是要没命,那时候静华该怎么办呢?朕就是担心,不知道张心远接下来会怎么做。”
“张大人聪明着呢,”言恪道:“陛下如此提点,张大人若是还不知道该怎么做,那便是他愚钝了。”
“朕就是怕他聪明过了头。”明川依旧愁眉不展。
“陛下,”言恪道:“陛下是天子,不该为这些事忧愁。”
明川看了言恪一眼,“朕不为这些事忧愁,该为什么事忧愁?”
言恪想了想,“比如晚膳后是要吃冰碗,还是甘草莲子。”
明川被他逗笑了,道:“朕想吃冰碗,也想吃甘草莲子,只是国师不叫都吃的。”
言恪道:“国师担心陛下的身子,但奴才私以为,若是高兴,旁的少顾虑一些也是可以的。”
明川就笑,“朕也觉得。”
这边主仆两个说笑,那边公主府,张心远一个人在地上跪了许久,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认真的思考。
小厮犹犹豫豫的走过来,“大人,地上凉,陛下已经走了,您就起来吧。”
张心远没说话,小厮又道:“长公主听说您在这跪着,急匆匆的赶来了呢。”
张心远如梦初醒,他撑着酸疼的腿站起来,道:“叫长公主回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碍的。”
“可我已经来了。”花厅外面,简单穿着的静华扶着丫鬟的手,目光担忧的看着张心远。
张心远走过去,扶着静华坐下。静华抓着张心远的衣袖,“是不是皇兄说什么了?”
“不是。”张心远温声道:“是我在想一些事情,想的入迷了,就忘了起来。”
静华并不很相信张心远的说辞,她道:“倘若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叫我知道。我好歹是个长公主,皇兄会给我几分薄面。”
张心远拢了拢静华的鬓发,“纵然你是长公主,我却不能总靠着你。”
静华忙道:“我并非是拿长公主的名头压你,我······”
“我知道,我知道。”张心远安抚静华,道:“这是男人的事,没有让女人受累的道理。你安心养胎,旁的一切有我。”
张心远握着静华的手,“咱们俩以后还有长长久久的日子。”他看着高几上的藤萝,心道,我们以后还有长久的日子,可不能折在了这里。
张心远送静华回屋,陪着她用了一碗燕窝,瞧着她睡了,才去了书房。
屏风后面是一张黄花梨木雕花书案,张心远取过一个盒子,里面是魏集与他的书信,他一一打开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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