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国士无双(39)
云渊斟酌着什么,一扫慵懒,坐直了身体,整个人从檐柱上一跃而下,飞速移动到水晶宫外的草地上。
“离离原上草……”他低声念出了第一句,并不想引起注意,打扰到云衣。
“一岁一枯荣。”本要被灼烧殆尽的草开始枯萎,那般沉寂的模样,似乎在等着某个人赐予它们一朝荣生。
“野火烧不尽……”男子的话语比凉水还要有用,火焰霎时停止,纵使雷霆再暴躁也影响不到任何植物。
“春风吹又生!①”他念完此句,黑黄的草木生长拔高,绿色郁郁葱葱,本是四季平分的玉宇琼楼、第一次被勃勃生机全数占领!当真是无边的春色!
“谁人在吟诗?!”高楼上一位半圣低呼,在云衣与自然相契的琴音下格外突出。但他早已罩住了云衣所在之处,没有打断她。谁人敢在此时此地吟诗?!
七国之人看着眼前这种壮观景象,完全丧失了语言。世间还有什么,比生命的诞生消亡更震撼人心的呢?!
那人是谁!是谁在造就了一切?没有人傻,弹琴的女子是带来了独一无二的曲子,但明显被火光压制,一定还有人做了些什么!
“是他!”离云渊最近的少子低呼,语气十分肯定。因为云渊的身旁早已被疯长的青草和花朵包围,抵在膝盖处的植物让他尤为显眼。
啧。云渊暗骂一声,他想溜回去的打算也落了空。当时情况太急,他也不知道合不合规矩,就这么冲出去一试而已。不然看那火光蔓延的趋势,此曲定是奏不完的。
“吟诗者上前一步。”高楼之处再度传来另一个声响,奏琴的云衣对外面的波涛汹涌一概不知。
云渊放弃般地整理了下凌乱的少子衣袍,难得恭谨地站了出来。他可以放荡不羁,但他不想扰了阿姐的大比。
“何人?”苍老的声音并非询问,似乎是知道他是谁的,偏偏要让他自己说出口。
云渊听着这语气,心下虽有些忐忑,面上不露分毫。
“秦国大梁,云渊。”
“为何扰乱大比?”那人喜怒不明,却也并非质问。
“只是听此天籁,有感而发,不想差点惊动对方。然而烈火绵延,在下看了都有些惊心动魄,离得甚远便想此诗或能让这般美景、这般曲子多停留片刻。”云渊浅笑着解释,一派坦然,半点看不出此诗是刻意为之的。
“当然,想来有半圣在此,火光自是不会影响大比的,是我失虑,甘愿受罚。只求让在下看完这场大比,此等盛事,不该为我耽搁。”
“好小子,何罪之有?”这是一个耳熟的声音,似乎是府试的时候那个兵家半圣的声音?
云渊看似在承担罪责,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先是赞叹此曲多么动人,生机是多么美好,让人满怀憧憬,捧了云衣。再者,明的夸赞半圣伟力,暗里又稍微有点埋怨他们的不作为,实在挑不出错处。
最狡猾的还是以不耽搁七国之人的时间为由,请求看完大比!这说明他还想在下一场帮着自己的姐姐!真是个纵横家的料子,巧舌如簧。
其实他也确实没什么错处。起码这满地的景色更加美丽,因为失火而躁动的人心也悉数安定。大概七国观者也不会觉得他扰乱了此场比试。
“不愧是他。”云烟看着天空,勉强笑了笑,看来她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此刻云衣也弹奏完毕,她看着眼前的盛景,惊讶莫名。
“此曲是吾弟云渊所作。”她淡然地抱起琴,抿着唇说完了这句话,便自顾自地走回了迷雾,留下里里外外的喧哗。
“哈哈哈!这家伙说对此天籁有感而发,结果是他自己写的曲子……哎哟,笑死我了。”反应过来的人狂笑不止。这样的场景发生在七国各地,惹得云渊自己都苦笑起来。
阿姐,你怎么偏偏在这时候拆我的台啊。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白居易的《草》,只取了其中半首。
第41章 桃花树下三声叹
“等等……”一些人笑着笑着表情不对劲了,“这小子多大?”
“这般相貌的话,十八九岁?”旁边的人不确定地说道。
“十八岁。”别的国家或许不清楚青年的经历,可秦国的文人却再了解不过。府试过后,秦国书院的秀才们各回各乡,云渊的名字随之流传甚广。在其他国家游历的秦国人,也自豪地与人分享着云渊的事迹。
“此子是纵横家的少子,未及弱冠,已是举人,还是今年的解元。夸张点说,他诗词惊风雨,歌赋泣鬼神。我还听说他在纵横一道上的天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是七国第一鬼才——云渊!那个‘鬼君’,云渊!”原本只在小范围内称呼的名号,发疯似地在七国蔓延。
这般鬼才,越想越令人心惊!
“妙。”“妙。”“确实妙!”
半圣、大儒对此尴尬之事一笑而过,不同的声音接连响起,不知道是在夸云渊的诗,还是夸云衣弹奏的曲子。
而这时,被半圣勉强压抑的、在天空徘徊已久的雷霆也终于落下。三重雷对于如今的云渊似乎已经不算什么,那身少子的衣袍更是质量良好,连半点损耗都没有。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是如此度雷劫的。”遭遇雷劫之人,哪个不是忍痛在扛,这家伙怎么还能这般风光霁月?没有人知道,云渊只是强行在维持风骨,他的嘴里早已蔓延开血腥味。青年小心翼翼地将双手护着,这双手,接下来还有用。
“好了,你小子赶紧回去,大比继续。”吕不群的声音云渊再熟悉不过,他体贴云渊,刚一发话,就让云渊的心切切实实地定了下来。
“那个……你觉不觉得琼楼内的光变亮了?”在外面观看影像的人对明暗感觉更清楚些,一边听着半圣和云渊的对话,一边小声地发出疑问。
“月亮!月亮!”突然一个人惊呼,声音急促,却让人不知所云。
“月亮怎么了?”
“月亮,消失啦!”其实月亮不是消失,而是它闷头藏在云朵里了。
“有人比月光还皎洁,月亮有自知之明,不在外面徒惹人嫌了。是他的话,倒也不足为奇。”墨天工是玉宇琼楼中最先发现此事的人,因为他早就对大比兴致缺缺,眼睛一直凝在天空上。
之前云渊一直背对着众人回答半圣话语,等这异象出来,七国之人才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云渊的正面。
“嘶。”不知道有多少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青年的美与他姐姐的完全不同,他是那种带着侵略气息的俊美,桃花眼哪怕轻微上挑一下,大概就能让普通人不知身在何夕。那额间的桃花印记也是热烈如火,却不像是刻意画上去的,更像是鲜血自然凝结而成,端的是魔魅动人。
“谦谦君子……不,亦仙亦魔。”有的人绞尽脑汁想不出用什么来形容青年,最后只有用容颜最出色的仙族魔族来比喻。
“方才是他小心地没有走进月亮的范围,不然,天底下没什么景物能抗拒这份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在此人面前统统是笑谈!连心思复杂的人族都能为他倾倒,何况是它们?
突然觉得……大比第一轮有些可笑。一个文人没人说出自己内心涌出的想法,只是将这念头埋到最深处。他怎么觉得,男子的容颜,早就胜过了百位明珠呢?
从今以后,不分男女老少、文人武人、贵族平民,云渊是真真切切的,名传天下了!
观看的人有种预感,也许这场意外频出的明珠大比……会成就千古美谈!
后面明珠们展示的琴棋书画亦很出挑,然而是珠玉在前,再也让人产生不了当初的兴趣了。
“唉。”良久之后,琴道半圣听着下面弹奏的琴曲,不由发出一声叹息,边上的人也知他是为何叹息。
“你不必纠结。云渊既有此等天赋,定有自己的造化。”画道半圣自知话语的单薄无力,还是安慰了对方几句。但凡有野心有天赋的人,谁会选琴棋书画呢?只有在那九家中,才能争逐圣道!
“罢了。唯愿亲耳听到他弹奏一曲,也算不负我之琴。”是的,当初云渊收到的那把琴,便是他所送。一片苦心,皆负怅惘间。
“第三轮或有惊喜也说不定。”书道的半圣听了半响,终是接了一句。他们琴棋书画四道同进同出,本是一体。
云渊可不管外面有多翻天覆地,纵身又躺倒在了檐柱上。天知道他看见草木着火怎么会一下子就想到那首《草》!还好有用,不然长得草再被点燃,岂不是帮了倒忙?
云渊情不自禁地摸着额头的印记,他总觉得印记似乎灼热了一下,只是刚刚局面紧张,他没有第一时间反应。现在回想,又不太确定了。
事实上,印记确实灼热了。因为那个定了契约的男人。
“你整日就这样?简直可笑。”玄德一袭黑衣,倒挂在异常高大的桃花树上嘲讽道。
还有谁能让他这个准魔君如此对待?自然是齐光。
齐光倚靠着花树,身侧皆是千年桃花酿的酒香。太过醉人的气息蔓延在此地,不知道要多少酒才能成就这样的情景。
“明珠大比?”玄德见没人理他,也不尴尬,翻身到了齐光跟前。那个冷淡的男人的衣袍上搭着一个尺素镜,隐隐约约看见的是缥缈阁的景象。
齐光感到他的视线,面色沉凝,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按住了镜子。
对人族来说,进缥缈阁难如登天,可对活了那么久的仙魔来说,不过是一念之间。仙魔人的差距,由此可见一般。至于观看大比的尺素镜,他玄德又怎会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