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攀折天之骄子(206)
他如同一枚价值连城、举世罕见的宝石,在黑暗环境中散发出夺目的光辉,每一个角度都流动着雪山夕照般的冷芒,吸引源源不断的野狗靠近。
野狗不懂得文明,不懂得呵护,只会通过逞凶斗狠夺取珍宝,哪怕在打斗过程中宝石损毁也在所不惜。
他们只要占有。
方舟的内核虽然是野蛮的,至少披上彬彬有礼的外衣,伪装得斯文败类。并且正如郑说提到的,他们与冷芳携的关系非同一般,方舟内部仍然有崇尚「黑帽子」的成员,其中不乏掌握权力的高层,很难说迎回冷芳携后,方舟里会不会多出又一个太子爷来。
至于同为黑帽子成员创建的千姿,林蔚不清楚内部的具体情况,因为千姿近年来在基因科技上近乎疯魔,他怕冷芳携被他们找回去后,就有无数个克隆人按批次生产出来,虚弱的神明被禁锢在手术台上,被疯狂科学家研究每一寸肌肤更是肉眼可见的未来。
况且他已经被方舟发现,郑说主动找到林蔚说是求助,不如说是一种示威,他笃定林蔚最终会选择跟他们一起,将旧时代的神明迎回如同神树巨木般参天的大厦。凤凰该栖息在梧桐木上,而不是一片贫穷的废墟。
他猜对了。
逃也逃不走,就只能接受事实。
这一晚,林蔚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
据说在历史记载几乎亡佚的古老时代,雄性靠抢夺雌性完成婚姻,为未来伴侣套上枷锁,以示占有。经过多年演变,枷锁变成了戒指,表示此人已归我所有。
现在,婚姻关系在许多外环公民眼中形同虚设,因为维系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无异于一种奢侈品。但在纸醉金迷的内环中,哪怕是各自在外面经营小家、最貌合神离的夫妻也要常年佩戴婚戒。
内环人痴迷于一切彰显底蕴、风度的礼仪,致力于在各方面打造出与贫穷低贱的外环人截然不同的习俗风貌。
因而珠宝服务广受追捧。
永恒之心,著名的私人珠宝工作室,自创建以来专门为权贵服务,每一款定制产品都代表那段时间最奢侈、最出众的风尚。
工作室并非来者不拒,而会挑剔地筛选订单,对那些自带设计图纸的顾客,高傲的设计师们向来不屑一顾。然而这一次,永恒之心破例了。
私人珠宝服务室内,设计师翻看成叠的设计图纸,目光在那些精巧夺目、各有千秋的设计上流连不断,好半会儿依依不舍地抬起头,激动地对顾客说:“先生,请您将打造工作交给我们。永恒之心在业内拥有最成熟的团队,最尖端的技艺,最珍贵稀少的材料,绝不会让您失望!”
自带图纸被设计师认为是种羞辱,然而在大师级别的设计面前,他们仍然保持谦卑。
况且,这么多张设计图,意味着会有数十款戒指,千万乃至以亿为单位的交易诞生。永恒之心傲慢,但不愚蠢,不会傻到把这么大的订单往外推。
“我当然相信永恒之心,不然不会冒昧上门了。”客人是位年轻有为,相貌英俊的成年男性,他的微笑和语气让人如沐春风,“这是我爱人的数据,我希望1号和3号戒指能尽快打造出来。”
想想再过不久就是情人节,设计师哪里不明白他的用意,望着客人眼底一片深沉的温柔,和明显用心过的设计图,她不由道:“楚先生,您对爱人真是用心,相信她收到您的礼物,一定会非常惊喜。”
楚童含着笑容,矜持道:“希望如此。”
他迫不及待地看到冷芳携戴上戒圈的那一天。尤其是所有设计里的铂金钻戒,象征纯净、稀有、永恒的爱情特质,使得楚童将它定为主婚戒,并无比期待成品圈住细长瘦白的手指。
通讯器无声震动,是小风的通讯,楚童向设计师点点通讯器,示意对方回避。
等服务室内只余他一人,楚童才接通。
“老大,有人来敲冷哥的门,要不要想办法赶走他们?”小风顿了下,“哦,现在他们进去了,那要不要想办法让他们离开?”
楚童皱眉:“是谁?”
小风:“其中一个是公寓住户,冷哥外出的时候和他碰见过几次。那小子第一次见到冷哥就魂不守舍,呆到不行,估计是被美色迷惑了。另外一个不认识,应该是他的朋友。他俩提着一篮水果上门。”
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楚童忍着不快,平静说:“正常的邻里交往就不要干涉了,冷芳携不是犯人,尽量少干预他的生活。”
“哦。”小风挂断电话,嘟囔几句,“嘴上说不干涉,但语气怎么这么差,难道遇到其他事了?”
楼道监控已经空无一人,小风想象那两人进入公寓后的状态,撇撇嘴,不屑地说:“肯定连话都说不好……我都还没送过水果,就来献殷勤,冷哥根本不认识你们,真讨厌!”
讨厌的人小心翼翼在客厅沙发坐下,拘谨地并拢腿,明明材质相似,却认为邻居这里的沙发更柔软,让他坐都坐不住。
冷芳携接过水果篮,清香扑鼻的柑橘,果肉饱满的草莓,都是市场上稀少昂贵的自然水果,被圆嘟嘟的篮子兜着,把手上系着粉色丝带,可见送礼人的用心。
张越磕磕巴巴说:“我猜,猜你可能会喜欢吃这些……草莓洗洗就能吃,最好用盐水浸泡一阵,柑橘得剥皮,当然它的皮也能食用,但味道不怎么好……”
越说越凌乱,脑袋一片空白,完全凭借本能稀里糊涂地说话,丢死人了。
张越窘迫地抿抿嘴唇,觉得美貌邻居虽然是笑着,一定在心里想“这小孩怎么看着这么呆傻”,赶紧想要换个话题,挽救自己的形象,看见邻居的视线扫过林蔚,立马拍拍好兄弟的肩膀。
“这是我的好朋友,林蔚!”没说几句,又开始支支吾吾,绞尽脑汁地回想社交辞令,“冒昧上门,打扰了,主要是你刚搬进来,想着都是邻居,多走动走动,以后……嗯……守望相助,守望相助。”
每说一句话,张越就在心里给自己一巴掌,越说越绝望,叫上林蔚来拜访邻居的豪情壮志完全消失了,只剩下尴尬和胆怯。
要是地上有缝,他一定麻溜地钻进去不带犹豫。
“你们好。你叫张越吗?礼物很用心,都是我喜欢吃的,谢谢。”好在美貌邻居没表露出嫌弃,温声细语地跟他们聊天,看长相,明明是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小青年,却像大哥哥一样自然而然地关心起两人的学业。
张越说自己的学习成绩不错,撒谎不带草稿,但带脸红。至于林蔚,他沉默寡言,邻居问一句,他答一句,活脱脱一个锯嘴葫芦。
张越理解他,面对这样一位冷淡微笑,如高山矮矮素雪,柔光皓白,耀眼又遥远的美人,阅历再丰富的人也会口笨舌拙,要么试图用拙劣的笑话从美人那里获得更多反馈,要么就跟个呆木头一样,浑身僵硬。
林蔚还能自如地说话,已经是非常好的表现了。
两个人仿佛在梦游,于是整个聊天都是冷芳携主导,他的笑不达眼底,轻轻松松的几句话就让张越满脸通红。而林蔚,除了始终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他就只会“嗯”、“是的”,仿佛一个自动应答机器人。
“我去厨房里洗水果,稍等一下。”冷芳携暂停话题,由轮椅送进厨房里,当然,一切工作会由九号完成,他最多充当一个监工。
客厅里暂时只留下张越和林蔚两人。
拍拍脸颊,那高涨的热度总算褪去不少,张越能正常说话了,对着沉默的同伴小声提醒:“收敛点吧你,眼珠子都快掉到人家身上了。”
又无比骄傲:“哥没骗你吧,真的是个很少见、很难形容的人,之前你还不信我,不耐烦听我说话,现在后悔不早点听我的吧。”
林蔚转动眼珠,懒洋洋地应了声,问张越:“他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他啊……”张越刚要说话,忽然发觉不对劲,狐疑地上下瞧了林蔚几眼,“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