氪金后小皇子变成了亡国昏君(146)
杨文虎本以为,这样一操作,这些胆小如鼠的工匠们就会争先恐后地招供,毕竟,腊月的夜寒冷彻骨,在北风中站上一刻都是酷刑,没有人能受得了这样的苦。
相较而言,只要招供了,就可以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舒舒服服地度过这个夜晚,这待遇,简直是一个地狱一个天堂。选哪个,不言自明。
可是,杨文虎却估算错了。
没有人站出来举报“背叛”杨文虎的人。
现在已经四更天了,凉亭中的少监事们都快坚持不住了,站在场院里的工匠们却没有一个出来招供的。
杨文虎焦躁地在房间里转悠,他急促地喘着气,就像一头困兽一般,恨不能把墙壁撞个窟窿,把房间里的东西撞个稀碎。
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人举报叛徒!这让他大监事的脸往哪儿搁!
这些工匠真是可恶,他们是故意和杨文虎对着干么,看来,杨文虎对他们还是太温柔了,这些工匠里面根本没有无辜的人,他们全都是叛徒,全部都是,全部都应该用指虎痛奏一顿!
“咚咚咚!”门上忽然传来敲打声。
“进来!”杨文虎精神一振,是有人服软了吗?
进来的是个少监事,他脸色冻得发青,对杨文虎说道:“杨大人……我们什么时候结束啊,外面实在太冷了,大家都待不住了。”
“嗯?”杨文虎脸色沉下来,“有人招供吗?”
“这……还没有。”少监事的声音顿时低下去。
“混账!”杨文虎一拳砸在桌子上,“没有人招供,谁都不许走!我不是说过了吗,为什么还要来问我什么时候才能走!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跟我对着干?!”
少监事只是想进来探探口风,没想到杨文虎竟然暴跳如雷,抓起桌上的石雕就要往他头上砸,少监事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出去,及时把门拉上。
石雕砸在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没用的东西。”杨文虎骂道。
不行,这样不行。杨文虎想。这样耗下去,只会让他的威信一步一步降低,他手下的少监事对他的信任也会渐渐减少,不能再给这些工匠沉默对抗他的机会,他必须要打破这个僵持不下的局面。
杨文虎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他常用的那条铁鞭,铁鞭上已经浸透了工匠的鲜血,黑得发亮,透着森森的煞气。
既然你们都不招,那你们就都是叛徒。
杨文虎走出房间,穿过凉亭,径自向场院中走去。
凉亭里的少监事们纷纷起立,注视着杨文虎的身影,他们都看到了杨文虎手中那条鞭子,知道活阎王终于要出手了。
皮姓小吏敬慕地望着杨文虎,对他身边的小吏说:“杨大人要动手了,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杨大人的英姿。”
杨文虎来到工匠们面前,什么都没说,扬起铁鞭,对着第一排的工匠抽下去。
顿时,惨呼之声不绝于耳。
第一排的工匠们纷纷向后倒下,被铁鞭击中的地方,顿时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不招供是吧?”
“包庇工友是吧?”
“觉得周元瑢还会回来救你们?”
杨文虎每问一句,就用鞭子抽一排人。
他一步步往前走,工匠们的血一寸寸漫过他脚下。
“别做梦了。”
“不招供?那就去死吧!”
杨文虎如同进了羊群中的猛虎,所到之处,羊群一批一批地倒下。
工匠们惊慌地往远离他的地方挪动,却又被一种恐惧攥住身体,无法反抗,无法彻底逃开,挤挤挨挨之中,反而伤得更惨。
杨文虎脸上沾满了血,像鬼一样地狞笑着,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施暴,却没有人敢与他对抗。
忽然间,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们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这一声断喝,宛如漆黑冬夜之中的一声钟鸣,从高远山顶的寺庙上传出,一直响彻整个场院,震醒每个浑浑噩噩中的人。
“为什么不反抗!”
“被打死也无所谓吗!”
“死都不怕了,还怕反抗吗!”
一声比一声更清晰,不断撼动着工匠们已经逐渐麻木的心。
他们起初也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人,也是受了一点气就能跳起来大声反对的青年人,后来,在被鞭子一次次教做人之后,他们变成了闷不吭声的老黄牛。
不要抗争。这是前辈们传授给他们的经验。
抗争也没用,只会让自己受伤更多。
枪打出头鸟,谁反抗,谁就会遭到最惨烈的报复。
官员都是一体的,不要指望他们中间有哪个能站在你们的角度考虑,就算有这样一个人,也会被其他的官员联手干掉。
渐渐地,年轻的工匠们身体还没有变老,心态已经变老了。
渐渐地,忍耐变成了一种本能,鞭子抽下来,第一反应不是喊疼,而是硬受着,并且告诉自己,这是你的命。
所以,当杨文虎举起鞭子的时候,所有工匠的反应都是低下头,任凭鞭子抽在自己身上。
至多是在被抽得太疼的时候,稍微往后面躲一躲。
也不能躲得太明显,否则,就会被杨文虎发现,会被视为一种反抗。
只要挨过这一阵,这件事就过去了。
他们这样想着。
然而,杨文虎并没有放过他们。他们身边熟悉的工友一个个倒下,倒在冰冷的雪地里,有些在呻吟,有些在翻滚。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杨文虎提着鞭子走向他们,很快,他们也会像前面的工友一样挨打,倒下。
他们要死了。
死,一切就结束了。
没有恐惧,没有痛苦,不必再承受每日的辛苦劳作,不必再担心第二天吃不饱肚子。
可是,也无法再享受和家人团聚的快乐,无法再和工友们吹牛打屁,无法拥抱软呼呼的孩子,无法感受食物塞进嘴巴里的满足,无法在每个晴天的早上,头顶着蔚蓝广阔的天空去上工。
再也看不到雪融化的时候、石板路的缝隙中长出的细草了,再也感受不到微风拂过面颊的舒适了,再也听不到黄昏时家家户户锅碗瓢盆的响动,闻不到街上飘散的烧肉香气了。
他们忍了这么久,受了这么多苦,为的不就是这些么?
可是,现在,却连这些,都要从他们手中夺走。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忍?
凭什么还要忍?
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不就是一个死字,死都不怕了,还怕反抗吗?
这句话就像一粒种子,突破板结成岩的土层,埋进每个工匠心中,在他们未曾察觉的时候,种子开始萌动、发芽,顶破头顶坚硬的土层,在土层碎裂的轻响中顽强地生长,长高,直到那柔嫩的芽叶探出地表。
愤怒滋养着它,热血浇灌着它,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成长着,直到成熟的藤蔓爬满心房的每个角落。
反抗。
要反抗。
必须反抗!
没人知道这个词最先从哪个工友的喉咙中喷涌出来,它就像岩浆一样,瞬间席卷了周围的人群,每个工匠都感受到它的炙热、澎湃、充满力量,他们情不自禁地低声重复起这个词,像某种咒语,只要念诵它就可以获得无尽的力量。
“啊——!!”有人大叫一声,向着人群包围中的杨文虎猛扑过去。
杨文虎依然是那个手中拿着铁鞭的杨文虎,可是,在工匠们眼中,他却不再是活阎王了。
“该死的!”杨文虎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向迎面扑来的工匠。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本能地捕捉到了空气中非同一般的骚动,那种骚动释放着危险的信号,令杨文虎背后的汗毛都敏感地竖起来。
他必须先声夺人,他必须将这股骚动当头打下。
否则,他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他还能不能控制住这个局面。
然而,杨文虎的第一击就落空了,他的胳膊忽然抬不起来,从胳膊肘到小臂被沉重的东西坠住,无论如何都无法把鞭子抡到理想中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