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不神(69)

　　说罢，于漫云放下手上的笔记本，调出高平安的头颅MRI给程白术。程白术浅浅从报告上一扫而过，直接开始观察病人的情况。一周七，只能坐，还坐不稳，其他的运动发育基本没有，被妈妈抱在怀里，目光涣散，嘴角流涎，头围肉眼可见的小。
　　程白术问患儿妈妈，“平安是什么时候合上囟门的？”
　　平安妈妈愣了一下，说：“十个月左右合上的。”
　　囟门是婴幼儿颅骨与颅骨之间的缝隙，分前囟和后囟。后囟一到两个月左右愈合，所以临床上询问的囟门闭合时间一般问的是前囟，前囟正常的闭合时间在一岁到一岁半之间，提前或者推后都是病理状态。
　　再看患儿牙齿，一周七，却只长了四颗牙，而且牙齿齿体小，还都被腐蚀掉了。平安妈妈说：“已经很经常给他刷牙，可还是蛀牙了，去看牙科，医生说要在等等，等他牙齿都长出来了再考虑拔牙，不然现在处理掉，恒牙没长，长其他的乳牙容易歪。”
　　程白术捏了捏患儿的手臂，瘦小伶仃，肌肉软薄无力。他又掰了掰手臂，运动阻力基本为零。最后，程白术用手指给高平安摸脉，小儿脉位又小又短，跳的力度相对较差，成人的把脉方式并不适合小儿。
　　再次和于漫云确定中医治疗都能做，没有限定手段之后，程白术对高平安妈妈说：“我扎完针后，你去买点艾条，我教你认穴位，你回去有空多给平安灸就好了。”
　　高平安妈妈见于漫云对程白术的态度尊敬，她又是听说程白术燕国医正式医生的名头来的，自然是对程白术言听计从。
　　接过医保卡，程白术开始开药。患儿明显肝肾脾都出问题了，想要促进生长发育，那还以滋补肝肾为主，兼带几位健脾胃的中药。方子以六味地黄丸为底，考虑高平安的牙齿发育不全，还加龙骨、牡蛎、五加皮以补肾生齿，又再加龙眼肉、白术健脾益胃。
　　开完药，于漫云统一安排代煎，说道：“患儿及家属日常安排比较满，让他们自己煎煮中药，太过花费时间了。”
　　随后，程白术就开始针灸，脑为髓之海，想要补脑益髓，自然是要选八会穴的髓会悬钟穴。悬钟，又名绝骨，是因为腓骨在此突然下陷如尽头。高平安妈妈看见针还紧张了一下，担心平安会因为针灸闹起来，却不想，这位年轻的程医生下针极快，平安还没闹便进针完毕。程白术轻轻地捻针，手下针感空空如扎棉花。这患儿身体极差，先天之本不行，犹如组成水桶的木块先天便短了一截。这治病不单要给他们的木桶里加水，还要给他们修补木桶。
　　好不容易行针了半天，却只有轻微的滞涩感，高平安还以为程白术在与他玩耍，笑得能看见四颗被腐蚀的牙齿，伸手就想抓程白术的胸牌。
　　知道悬钟如何定位和艾灸方法之后，平安妈妈抱着高平安坐到角落里，程医生说平安的治疗暂时告一段落，等针灸结束后做艾灸便可。平安妈妈便看着下一个患儿被妈妈抱进来，于漫云同样给程白术汇报患儿情况，“患儿名叫孙爱珍，一周八个月，30w+5因羊水过少行剖宫产，产后黄疸一月，三月（出生四月）时发现头颅过大，经市儿童医院诊断为脑积水，六月（出生七月）行颅脑解除梗阻手术，此后运动及智力发育落后。这是她上周三的头颅MRI报告，显示还有轻度脑积水，市儿童医院那边说如果脑积水还不能自行吸收，要考虑放置导流管。”
　　于漫云想起程白术对手术这块不是很了解，就解释道：“大脑不能自行吸收脑脊液，便会考虑在大脑和躯干之间放一根导流管，把大脑里过多的脑脊液导流到躯干内，避免脑脊液过多，对大脑组织产生压迫，造成进一步损伤。”
　　程白术忍不住问：“儿童喜欢跑跳，这若是……”不小心跌仆撞伤，这根管子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韩以君在边上给程白术解释：“这根管子一般固定得很稳，不容易出问题。”
　　于漫云看向韩以君，刚刚她就好奇了，这个人是谁？看着非常有他们这一派的气质啊。程白术见状，就给彼此互相介绍。于漫云内心晴天霹雳，感情这程医生征服现代康复还不够，还把手伸到现代医学里，重点是韩以君好像还很信服程白术啊。
　　假淡定的于漫云和真淡定的韩以君两人简单握手后，便又重新回到正题。
　　孙爱珍妈妈说：“现阶段就想赶紧赶康复进度，如果需要做手术，有可能还会倒退一点。”孙爱珍妈妈属于不信中医的那一类，因为市儿童医院那边明确说了，这个病就不是中医能解决的。听说市儿童医院那边还新来了一个林主任，听说还是海外留学归来的大主任。她挂了明天的预约号，看看爱珍能不能有别的治疗方法。
　　程白术仔细查看患儿情况，和十月囟门早闭的高平安不同，孙爱珍现一年八个月，囟门还没闭上。哪怕只有指甲盖那么点的大小，前囟上的皮肤略显透明，皮肤上的血管根根分明。即便是患儿吐气，前囟依旧微微鼓起，可见这孙爱珍颅内压力是偏高的。
　　孙爱珍脑积水导致囟门迟闭，这在中医角度叫解颅。对于孙爱珍这种情况，程白术只能想到一个非常经典的药方——苓桂术甘汤，水气病的代表方，从头到脚的水气病都能用。
　　只是孙爱珍妈妈描述，孙爱珍在被查出脑积水之前，便是因为昏迷才去就医。她们并非专业医疗人士，看不出头围大不大，但小孩醒不醒是客观事实。且最近脑积水复发，也是因为他们发现孙爱珍最近有些嗜睡。如此他便要考虑水湿日久成痰，痰蒙脑窍出现昏睡嗜睡。
　　于是，给孙爱珍拟的处方便是苓桂术甘汤和二陈汤，利水渗湿、化痰理气。开完药，程白术询问是否要做针灸，孙爱珍母亲犹豫了一下，看着于漫云在程白术边上敲敲打打，便又同意了。
　　这一次实验大概半年左右，市儿童医院那边的说法也是观察半年。如果不行，实验结束后就直接做手术，做完手术说不得还能有英国的康复团队免费康复三个月。于漫云也反复强调，这一次实验不用她们出钱，团队包了她们的中药费、针灸费用，此外还能拿点实验钱。都到这份上了，那还是按照她们的要求走，反正扎针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为了利水，程白术这次扎的是三皇针，三皇是指天皇阴陵泉，地皇地级，人皇三阴交。程白术这次确定患儿体质确实是差，孙爱珍的针感与高平安一般干涩绵软，调针调半天才有一点针感。
　　孙爱珍妈妈抱着孙爱珍坐在高平安妈妈边上，孙妈妈嘀咕道：“这么年轻的医生，也不知道水平怎么样。”
　　高平安妈妈却说：“能进燕国医的都是不会差的，既然来了，就相信医生。医生比我们专业多了！”
　　孙爱珍妈妈叹了一口气，说：“谁不知道呢，只是小孩得了这个病，我们家属都被逼成半个医生了。要是没用，谁会愿意让小孩来遭这个罪？”中药和针灸，大人都不见得能坚持多久，这小孩子已经被要求要坚持半年。喝苦汤药、被针扎，哪个家长看了不心疼？
　　高平安妈妈轻轻拍着高平安，不说话了，确实如此，只希望这次没有找错医生。
　　一个接一个的小孩被母亲或者父亲抱进来，程白术一个接一个的看诊，忙得有些晕头转向。突然，他想起来，“今天怎么没有别的挂号过来的病人？”
　　于漫云从键盘前抬起头，神色有些恍惚，半晌才缓过神，说道：“哦，因为您的执业定点在燕国医，为了避免导致您在非执业地点行医，我们特地挂了您的号来的。”
　　说起这个，于漫云还说：“您这号也太少了，一个上午只有七个号？一整天只有十几个病人？”他们昨天挂号只有七个号，还特意和前台讲清楚情况，并与程白术确定之后才开放现在挂号。程白术医术这么厉害，十几个预约号足够吗？
　　程白术说：“我这不过是小医生，职称低，挂号数同样也小。”
　　于漫云一言难尽地看着程白术，小医生？敢拍着桌子和克林顿吵架的人会是小医生吗？多少大主任都干不出这事儿啊！罢了，于漫云转头又和程白术商量道：“程医生，以后这固定周一上午我们都来找您就诊开方针灸？您放心，每次的中药及针灸费用会每次都会和您结算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