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我一下,马上暴富[快穿](37)
拿眼瞅了一圈,四下无人,空山寂寂。祝锦宸放下了心,单膝落地,双手合十,行了个大礼,虔诚闭眼。
“小神仙,对不起,给你赔礼道歉了。刚才我在气头上,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实话和你说,我是真的什么都不会。……倒也不是什么都不会,会的那些,你也都看到了,没什么用,还惹事上身。所以现在呢,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宅心仁厚,给我指点条明路呗?”
“我祝锦宸向来说话算话,很讲信用。敢问小神仙你仙乡何处,洞居哪所,如何称呼?他年我若功成名就,必定为你修筑庙宇、供奉香火油钱,绝不亏着你一分一毫!”
换回运动服的沈玦,这会儿正坐在土地庙后门的门槛上,以手托腮,注视着祝锦宸指天发誓的真诚背影,默然无言。
……他可当不起这样的大礼,早早躲开为妙。
从他的角度来看,现在祝锦宸就应该放弃幻想,接受现实,准备战斗——
找一个自己力所能及的行当,从头开始,做学徒工也好,做小本生意也好,总会有条出路。
但他第一反应,居然是给神仙上贡。
有事活神仙,无事滚一边,这……
大概的确,也算是一种古典风情的唯物主义吧。
那边厢,祝锦宸讲完一整套连自己都不信的求神拜佛之语,抱着些许期待,睁开双眼。
……
沈玦没有负他所望,在他面前,送上了一副金字对联。
“心存邪念,任尔烧香无点益。”
“持身正大,见吾不拜又何妨。”
这不是《点击暴富》原书中的内容,而是好好吃饭店里某一本风俗志记载的景点趣闻。这副楹联最初的出处已不可考,但在沈玦那个年代,有许多大小神庙门前都挂着这两行金字,算是一桩美谈。
山人妙语正应景,不如借花来献。
想了一想,沈玦又在对联上添了一条横批。
——生财有大道。
神仙显了灵,祝锦宸却好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满脸都写着不能苟同。
明霞织造坊从开国时的手工铺子,走到东南第一民间织造办,依靠的绝不仅仅是精绝的织品。祝锦宸从小耳濡目染,早就见过其中许多微妙关节。生产环节,为压低人工成本,以包吃包住为由头,压低织工薪水;为提升产能,安排一日两班,使织工日夜不歇。市面上若有新织法面料或是奇色绣花出现,或是好言招徕,将技术买下,如若不从时,就联合多家布庄与裁缝铺子,叫那些小作坊无处出头。
产线稳定,出品保质保量,正面领航市场;商业手段强势,最大程度降低风险,为产品保驾护航。如此双管并下几十余年,才有明霞织造坊的赫赫大名。在此处突然同他祝锦宸讲起“持身正大”,岂不是痴人说梦,贻笑大方?
对方就算是神仙,祝锦宸少不得也要杠上一杠。
他起身,换了个姿势坐在草地上,挥手侃侃而谈:“你说的不对。”
“你既是个神仙,可能对人间的事情,不太了解。择优者胜,成王败寇,赢家通吃,世间法则自古如是——”
“不说远的,就说自家中事。每至官府征役时,我爹娘家姐,都难免犯愁。征收清单一夕一变,今日说收绫罗绸缎,明日又说仍要收银子,后日又递来几张礼品单子,教我们采买完毕交上去。三月之中,倒总有半月在为这劳什子的事情奔波,钱一波一波,白白往里头搭进去,是为买几个月无事平安。”
“官办织造坊呢?向来都有大额税赋减免。京中大单,也必是他们先得。他们的织品,我专门买来看过,织法老旧,是十几年前的做法了,轻盈细密都不及明霞坊。那算甚么?无非天道不同,各凭本事罢了。”
“若要成就大事,不入流的手段,少不得也要用上一星半点儿的。这又怎么了?”
“他人心存邪念,我却持身正大,岂不是以身饲虎,羊入狼群?除却粉骨碎身清白在,还能得到什么?”
陈挚身为县令独子,即便心怀仁意,但权势气焰所至,即使自己不动一根手指,也能轻松叫他打落牙和血吞。他人如何待他,他便如何还以颜色。公理从来都由赢家书写,青云路上,使些手段又如何?
沈玦坐在门槛上,静静听祝锦宸说话。
来到新世界后,祝锦宸一直都是一副泼皮嘴脸,成日里游手好闲,打架寻衅,整个病入膏肓模样。但他刚才一番论见,分明对世故人情颇有洞见,只是底色冰冷,似是早已认定现实,预备随波逐流到底。
……可事实若真如此,他与那些帮闲一道,捧着陈挚,也就好了。为何与他们动气动手,蠢事做尽,搞到头破血流呢?
心念一动,沈玦划下一个字,轻轻一推,送到祝锦宸面前。
水塘之上,粼粼光现,浮出一个大字来。
——变。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变者生,不变者死,是为大道。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大夏衣冠满华光(6)
“变?”
说到这个,祝锦宸可就精神了。
过去他把能产金蛋的织造坊丢在一旁,一会儿投资商船,一会儿研发药剂,还投资了许多造价不菲的项目,他图什么?
不就是图个“变”吗?
驻守祖产,织布赚钱,然后传给下一代,继续织布赚钱,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不知道子子孙孙怎么想,但他真的会闷死。
“你是说——“祝锦宸一扬手,眼睛灼灼放光,”叫我不要执着于织造坊,开辟新的产业?”
“我也正有此意。”他站起身来想意气风发地踱两步,忘了自己一条腿还没好,紧跟着就是“唉哟”一声。不过这点小事,不影响他指点江山的劲头:“近年来官府支持民间营商,合伙入股风行。从前祝家尚好的时候,我手里有点闲钱,也入股了一些作坊商铺。”
“文书图纸,我都从府中带出来了。且等我一等,我这就去取来与你过目。”
他高兴得很,土地庙门口的沈玦就再度犯了愁。
他贴出一个“变”字,意思是教祝锦宸推己及人,若是想改变周围的环境,应当先从改变自身开始。身处窘境,更要心志坚定,做好自己……怎么就被坚定地曲解成了支持他继续投资呢?
祝锦宸自圆其说、自我欺骗的本事太强,看来他也得好好想想怎么“变”了。
但如何强势引导,又不把事情弄砸,沈玦目下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眼看祝锦宸拖着一条腿,容光焕发地向土地庙走过来,沈玦仍是先给他让开一条道。
祝锦宸快步挪到那张标价十万的锦帐大床下面,拖出来一个雕花木匣,又从衣襟里摸出一把玲珑钥匙,插进锁扣里一扭,取出一大摞折叠得四四方方的齐整图纸。
他破产以后活得半人半鬼,那些图纸却保管得十分细心,纸张平整洁白,无有一丝折痕污渍。
沈玦拿眼去看那些图纸,见到两个价签蹦跳出来,心中方是一喜,继而才看清楚,那两个价签一个属于木匣子,一个属于玲珑钥匙,和图纸没半点关系。
祝锦宸拿来当重宝管待的图纸,无论如何品鉴……都是废纸一堆,没有任何值钱之处。
那一摞图纸被祝锦宸拿到半吊子神坛前,悉数平整铺开。他还专门去找了一堆碎石子,细心压住每个纸角,防止图纸太轻,被山风吹走。
“小神仙,你看一看。”他沾沾自喜道,“有没有哪一件发明,是你觉得能做成的?从前我投入不少,也做出过一些样品,但都还差些火候,始终不能教我满意,就暂且搁置在半道了。”
“不过呢,我也不着急。”他沉着总结道,“我们要做前人没有做过的事,总需要多一些耐心。”
沈玦:“……”
本事不济,跑马吹牛炖鸡汤倒是一套一套的。这位宿主若是生在现代,必是一位空手套现的画饼高手,天生的资本宠儿。生错时代就成了笑话,可谓生不逢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