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 下(72)
参军李俊于关下痛斥安南二十条大罪,言上国天子震怒,命将八十万讨除逆贼,并言黎氏罪恶滔天,然天兵之来,只为讨伐逆贼,不祸及百姓。皇帝陛下已严令将士秋毫无犯。受逆贼胁迫官吏,若能幡然改过,仍各安原职,既往不咎。若死不悔改,视同逆贼,一概惩处。
有各国之人在安南经商或被逆贼掳掠者,可悉赴军门自陈,即可护送还国。有愿留买卖者,可留。若能生禽黎贼父子送至军门者,重加爵赏。
待扫除逆贼,当召国人耆老,寻求陈氏子孙,昭雪其冤,复其王位。上以副皇恩,下以慰尔民之望。
简言之,跟着黎氏逆贼是没有好下场的,弃暗投明才是正道。
大明派遣军队,是为帮助安南人民脱离逆贼的压迫,救民于水火。
等到扫除逆贼,仍旧会寻访陈氏子孙做安南国王。
这是什么样的精神?
分明是友爱世人的国际主义精神!
如果要颁发十五世纪的XXX和平奖,大明的永乐皇帝当是最佳获奖人选。
和平友爱,急人所急,救民于水活,大公无私的帮助临近弱小国家抵抗强暴,随时随地向第X世界国家深处援手。
论十五世纪最伟大的政治家,最伟大的和平主义者,永乐大帝,当之无愧!
朗诵完讨逆文,历数完安南的罪状,以兵部尚书出任参军的李俊擦擦汗,果然是人外于有人天外有天,能写就如此文章,兴宁伯果真是文武全才,国之栋梁啊!
永乐四年十月丁酉,明军的讨逆文书传遍临近诸邦,原为黎姓的安南胡氏国王也彻底明白,自己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十月庚子,随着隆隆的炮响,安南之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站在凭祥城头,孟清和和朱能举着千里眼,向炮响处眺望,只能看到一片茂密的丛林和不断腾起的黑烟。
许久,孟清和放下千里眼,晃了晃有些酸的脖子,转向陪在一旁的凭祥县令,温和一笑。
“李大令,本官有件事想请大令帮忙。”
“伯爷尽管吩咐,下官定然勉尽全力。”
“不必这么严肃。”孟清和笑道,“朝廷下令沿海诸省造船一事,李大令应当知晓?”
“下官略知一二。”
“造船需要大量木料,李大令应也知道?”
李庆青点头,道:“下官知道。”
“那么,”孟清和笑得眯起了双眼,将千里眼递到李庆青手,示意他朝安南的方向看,“看着眼前这一切,李大令不觉得该做点什么?”
推动凭祥县降级发展,脱贫致富之路,就在眼前啊!
孟清和这般如此,如此这般一番解释,李庆青哆嗦着双手,激动得脸颊发红,握紧拳头,兴宁伯指点明路,下官感激不尽!
感谢罢,飞速奔下城头,召集附近土官,县中耆老,开展动员工作去了。
城头,朱能对孟清和竖起大拇指,“高才!”
孟清和谦虚,“不敢。”
朱能眯眼,此事,本官是否有份?
孟清和点头,那是自然!
一国公一伯爷,相视而笑,看向远处大片的森林,眼中金光闪烁。
这可都是钱啊!
第173章 发财之路
永乐四年十一月
朝廷大军从广西,云南两路进军安南。
沈瑄率军下鶏陵关,奔袭芹站。闻贼军在芹站设伏,令膺扬将军都督佥事吕毅及都督佥事黄中等领军搜索,觅得贼踪,当即擒杀。
“贼遁去,必往东都。舟师未到,我军可于昌江市桥造浮桥,并置木堡,巡迤江防。待与左副将军合兵,再发贼东西两都。”
张辅此项提议,得到过半将领赞同。
自兵发安南以来,张辅行事愈发沉稳周密,每有提议皆能直指要害。曾同张玉共事过的军中将领纷纷感叹,虎父无犬子,世美泉下有知,可畅怀含笑矣。
身为大军主帅,沈瑄广纳麾下建议,每当战时,皆披甲执锐,立于大纛之下,高声言道:“大丈夫功成报国,当在今朝!”
战鼓声起,主帅带头冲锋的场面,完全不稀奇。
安南军不认识沈瑄,即使听过他的威名,初次见面,也很难将玉面玄甲的定国公与传说中的杀神联系到一起。
大意之下,悲剧可期。
骑兵在水网林木茂密之地施展不开,沈瑄下令骑兵退后,步卒上前,以火铳长枪结成的战阵对敌。
搭着蒙板和油布的战车被推到前方,油布揭开,漆黑的炮口正对以木竹泥土铸成的邦寨。
在明军眼中,安南人的城邦完全属于豆腐渣工程,同“坚固”二字扯不上任何关系。
要论城坚池深,明朝敢论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合该让这些鼠目寸光的井底之蛙到南京城观摩一下,或到边塞开开眼界,才能真正晓得什么是坚城,什么叫做堡垒。
城头的安南守军拉开了弓箭,立起了投石机,间或有几支火铳,依外形和发射时腾起黑烟,不难猜出,都是明军中淘汰的烧火棍。
这些烧火棍对大军构不成威胁,为何会出现在安南人的手里,值得深思。
“请李参军来。”沈瑄手持千里眼,望向城头方向,对亲兵下达命令,“就说本帅有要事同他相商。”
究竟是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里出了蛀虫,还是有人胆大包天,将制造火铳的技术教给了安南,都必须追究到底。
将士在前方拼命,却有小人为一己私利做出此等事来,当真是该杀!
李参军从后军赶到,沈瑄将千里眼递给他,道:“李参军请看。”
一身绯色公服,前后打着锦鸡补子的李参军同样发现了问题,面色凝重,“以总戎之意,此事该当如何?”
“本帅奉皇命征讨安南,当以兵事为要,此事还请参军多费心。”
李参军神情一变,定国公所言的确不假,可即便劳心军事,也不耽误给朝廷上疏。
思及沈瑄话中的深意,李俊握紧缰绳,隐隐有些激动。
“国公之意,下官明白。”李参军在马上拱手,道,“此等悖逆朝廷之事,下官定会向天子上疏禀明!”
“如此甚好。”
沈瑄重新举起千里眼,不再多言,李参军一脸正气,策马回转。
没将事情彻底挑明,却已是心照不宣。
沈瑄给了李俊在天子面前立功的机会,李俊自然要领他这份情。哪怕这份功劳背后隐藏着不小的风险,或许会牵动朝中某位大佬的神经,李参军也要牢牢把握。
“五军都督府,兵部,工部,军器局,兵仗局,甚至……”某位藩王!
李俊喃喃的念着,兴奋之情不亚于当年金榜登科。
随大军远征,主帅是定国公,副将是西平侯,新城侯,都是天子重用的能臣。军中又有丰城侯李斌这样的靖难功臣,李参军想立功,机会十分渺茫。
他不可能在军事上指手画脚,更不可能挥舞着刀枪上阵砍杀。
出发之前,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不功不过,战前升帐也闭上嘴巴,权当衙门点卯。班师回朝,能继续在兵部任职,不被某位同僚抢了饭碗,就算成功。
不料惊喜从天而降,定国公突然送给他如此大礼。
天子早有意整顿南京六部,翰林院,大理寺,都察院,六科,都有锦衣卫出没。
自北京六部崛起,南京官员做事的效率和一些约定俗成的官场默契,都让天子看不顺眼。下刀子是早晚的事。区别在于从哪处下刀,第一刀是割肉还是放血。
李俊明白,自己的奏疏会成为天子手中的利刃,朝中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那又如何?”
想起离京之前得到的消息,李俊的表情瞬间冰冷。
想取他而代之?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对方不仁,便休怪他不义。
做一回针砭时弊,弹劾贪官污吏的诤臣,天子重用不提,更可名载青史。
拉住马缰,李俊回首后望,据闻定国公和兴宁伯交情莫逆,同定国公走得太近未免引人猜疑,若是同兴宁伯交好,虽也会引来探究,理由却更说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