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待命(32)
昨天周四,唐非晚夜班,今早差不多10点才离开医院,却有闲情逸致花时间去蜀江大学北门对面的菜市场买菜,然后回家做饭。因为她想着不能总吃方便食物,应该学会几道拿手好菜,以后找机会还可以让林也尝尝自己的厨艺。所以她照着菜谱捣鼓半晌,吃完饭,洗了碗,倒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1点。
这会儿才4点,他们7点03分的高铁前往滁州。
“再睡10分钟。”她说给自己听,也说给番茄听。这些年,番茄养成习惯,只要闹铃一响,若是唐非晚没有反应,它就会爬上床扒拉她,俗称专属叫醒服务。
唐非晚蒙住头继续睡,番茄不依,抬手去拍她。
“臭番茄,你是想我猝死。”挣扎两分钟,唐非晚认命地掀开被子下床,走至窗前,拉开窗帘。秋老虎的余热还在外面肆虐,屋内因为开着空调,温度相宜。唐非晚眯着眼,适应几秒光线,才转身去洗漱。
浴室里,她站在莲蓬头下,浑身不仅没有多余的赘肉,反倒一眼就能看出有力量训练的习惯。腰部马甲线,双臂肌肉的线条分明却不突兀。唐非晚冲完泡沫,抬起手,按摩因为长时间工作而酸痛的肩颈,随后裹着浴巾,敷上一张面膜走去卧房。
她困得连15分钟敷面膜的时间都可以打个盹儿,闹铃一响,方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去洗手间洗脸。最后出门前,她简单地打底护肤,画一个日常妆,毕竟今天是和林也一块儿出差。
唐非晚把番茄送去后门中医馆隔壁经常打交道的宠物店,小柴犬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满满的不舍。
“汪!汪!”
唐非晚蹲下身,抚摸它的脑袋安慰:“我不是还没走嘛。”
老板笑着说:“你每次去值班把番茄放我们这儿,它都要习惯一会儿。等其他狗狗过来洗澡,它有玩伴就好了。”
“狗番茄,你瞧你,看到朋友就可以忘记我。”唐非晚轻轻戳了戳小柴犬乌黑发亮的鼻头,站起身,礼貌道,“麻烦你了。”
老板笑意更甚:“不麻烦,番茄很可爱,再说,我又不是没收你的钱。”
唐非晚颔首,眼瞅着快6点,给她道了别,打个车往高铁站赶。
蜀江和滁城相距接近700公里,以前林也乘坐没有提速的绿皮火车回家,差不多需要11个小时。换在交通发达的现在,坐高铁仅需不到3个小时。
这次附二院去滁城参加技能比赛的小组分为院前急救组和院内危重症急救组,成员总共12人,吃住行都由专门的人负责。高铁票已经提前买好,通知6点半检票处集合,因为堵车,唐非晚提前1分钟才到达集合地。弯腰哈着气的她抬眼瞅见负责点名的林也正往这边瞧,瞬间站直。
人员到齐,组长提醒:“都在3车厢,大家带好行李物品。”
唐非晚是3车厢12D,她排队上车,找到座位坐好,正准备补觉,忽然听见有人喊:“林主任,你的座位在那儿。”她顺着同事手指的方向看,不正是自己旁边,12F吗?
谁买的票?唐非晚打心底里感谢他。
她坐直身子,目视着林也靠近,见她拉着一个小型行李箱,主动起身帮忙:“我来吧。”
林也婉拒:“不用,很轻。”
唐非晚抿了抿唇,让出距离,看着林也将行李箱放进侧上方的行李架,随后在身旁的座位落座,她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火车启程,窗外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一抹金黄的景色渐渐后退。林也抬手拉上帘布,靠着U型枕闭上了眼,完全没有想和旁人说话的打算。因此,唐非晚原本想找话闲聊的心思也彻底熄灭。
医学生学业繁重,但她们恋爱的前三年还是一起去过不少地方。唐非晚记得林也曾经说过“喜欢火车沿途的风景”,所以每次出游,不管路程多远,两人都会选择坐火车。
大四暑假,她们从蜀江出发,目的地西南的九寨沟,来回4000公里,同样搭乘的火车。绿皮火车摇啊摇,林也靠着她的肩膀看窗外的日出日落,看窗外的细雨绵绵......
如今高铁速度快,开得也稳当,旁边坐着相同的人,肩头却空空荡荡。
过往的总总似小蛇往心口钻,唐非晚喉咙发涩,心脏闷痛,她抬手锤了锤脑门,以此甩去不断发散的思绪。后来,兴许是太累,一路上半睡半醒,她再次睁眼,已经快9点半,体感火车也减缓行驶的速度,显然要到滁城了。这时,车窗的帘布被打开,可以望见远处零星的房子散发着微光。唐非晚双手绞在一起,纠结良久,开口问:“林主任,今晚你是回家住吧?”
意料之外,林也没有回答她。但是唐非晚发现她的容色比一贯对着自己的冷清似乎还带着些许悲伤。
为什么?难道曾经发生了什么?唐非晚思忖着,不敢再问。
高铁到站,她沉默地跟着大部队出站,坐上去酒店的小型巴士。当唐非晚以为林也会选择打车回家的时候,她清点了人,竟然最后一个上了巴士。
组长问:“小林,都齐了吧?”
“嗯,是的。”林也点头,坐去巴士最前面的单人座位,两人一前一后。
车辆拐出高铁站,行驶在大路上,组长坐稳,通知大家:“我们一共12人,正好六位男士,六位女士,所以订了六间双人房,没问题吧?”
同事们异口同声:“没问题。”
只有唐非晚和林也没吱声。
“你们自由组队哈,待会儿到酒店直接登记,可以早点休息。”
危重急救三组的同事笑呵呵:“行,张主任。”
另一位高年资的医生说:“没问题,马上就组队。”
“老张,我和你啊。”
“行。”
“陈姐,我们俩。”
“好,我还带了面膜,今晚一起敷。”
他们七嘴八舌开始讨论,林也和唐非晚依旧闷声不语。
“小林,你呢?”张主任见林也从始至终没说话,问她。
姓陈的医生接腔,帮林也回道:“林主任肯定和她自己组的唐医生一间房啊。”
唐非晚瞪着眼睛发愣,没插一句嘴,便被安排和林也一间房了。她不回家吗?为什么不拒绝?还是说,这么多同事在,没有由头拒绝?唐非晚其实不大愿意这时候和林也一间房,她怕对方尴尬,也怕自己犯傻又惹人不高兴。所以自从知道待会儿两人会住一间房,唐非晚紧绷的心提到嗓子眼,怎么也放不下。
巴士10点多抵达酒店,他们下车,去大堂登记拿卡。唐非晚就默默地跟在林也身后,直到房间门打开,插卡通电,林也走进洗手间,她稍微松口气。
怎么办?应该怎么相处?两人8年后第一次睡一间房,虽然不是一张床。此时此刻,坐在床边的唐非晚内心活动千回百转,十足一个待嫁的姑娘。
相较而言,林也表面平静许多。她去洗手间和浴室先做好消毒,随后直接在进门处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取东西。唐非晚还没见着人,她不久后便洗了澡收拾妥帖,拿着自家带来的三件套走向另一张床。
林也处女座,洁癖虽然不算严重,但出门在外还是习惯使用自己的床单。
唐非晚趁她铺床,抱着睡衣溜进洗手间,速战速决。她洗漱完装好换洗衣服,探出脑袋观察,见林也背对浴室侧躺着,这才放心大胆出来。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和平共处,互不干涉,唐非晚心想,她这一夜应该能睡得特别踏实,一夜无梦。
窗外明月高悬,身在故乡,林也却久不能寐。她抬眸遥望着无边的夜色,睫毛轻颤,眉目哀伤。不知道过去多久,床上的她终于昏昏入睡,却被梦魇侵扰。
“林医生,快,省人民医院急诊科副主任打来电话,说你妈妈快不行了。”
“医生,我在路上,只要20分钟,您能不能坚持坚持,求您,求您。”
林也脑子很乱,无数话语萦绕着,崩溃的情绪充斥着。
画面一转,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忽然被一束白光照亮,光线的中央摆放着一张抢救床,抢救床上安静地躺着双眼紧闭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