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待命(105)
“你给孩子报什么兴趣班?”
“舞蹈,画画,珠心算。”
“头疼啊,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她两个A加,一个A减,不知道数学在哪里丢分?”
......
他们闲聊间,四爹忽然站起来,端着酒杯道:“我给大家宣布一件事。”男人笑逐颜开,“苓苓怀孕,一个多月咯。”
“呀,刚结婚又有喜事。”
“值得喝一杯。”
“来,预祝苓苓的孩子平安降生,以后肯定乖巧懂事。”
唐非晚抿两口豆奶,放下纸杯,终于轮到不可避免的话题。
小姑问:“糖糖呢?有没有喜欢的对象?”
“是啊,三哥,你不急吗?”
“我急有什么用?”坐在对面桌的唐安华全程黑脸。
江君丽帮忙回话:“她工作忙,还是先搞事业。”
“三嫂这句话说得不对,糖糖31岁,再熬两年,以后生孩子危险啊。”
唐非晚深呼吸,尽量维持平和的心态。
唐非晚的二姨说:“对啊,丽丽,你也帮忙看着,有合适的人选先见面。”
唯一的帮手败下阵来。
唐非晚打马虎眼,直面接二连三的炮火。他们喝酒聊天,话题瞬息万变,唐非晚逃过一劫,跟随两位亲戚先行下桌,坐沙发角落埋头给林也发消息。
【下班没有?】
【在忙吗?】
如今只有林也能够安抚她烦躁的情绪。然而还未收到对方的回复,唐安华忽然喊她出去,当着老太太的面说:“糖糖,县一中高中部的邹承泠你认识吧?”
“嗯,认识,小学同学。”
唐安华措不及防道:“邹承泠过来玩,人在楼下,你去接他上来,还是和他在附近散步叙叙旧?”
第89章
老太太慈眉善目地附和:“糖糖,邹承泠是我们学校高中部数学教研组的组长,长相不错,性格也端正,好像比你大半岁?”
“奶奶,我知道。”唐非晚咬紧后牙槽,没有立即发作,她转身目视着唐安华,心口像被针尖刺中,嘴巴挤出讽刺的苦笑,“我先下楼。”
“对嘛,快去,别让人等太久。”唐安华以为她转性,笑得眉飞色舞,说话的语调也比往常轻快。
唐非晚推开贴着春联,略带锈迹的防盗门,顺着狭窄的楼梯往下走。她心底冒出强烈的念头,像有人拿着破铜锣在耳边猛然敲击,浑身血液仿佛沸腾一般聒噪不休。
她不想冷静,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孤孑的身影拐出楼梯口,往背面的巷道疾步。冬日寒风从耳畔拂过,却吹不散唐非晚此时焦躁的心绪,她走去四下无人的地方,摸出手机,翻找唐安华的号码,按呼叫。
“喂。”电话接通,她冷眉高挑。
唐安华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没找到人吗?”
“我准备打车回蜀江,剩余的事,你自己处理。” 语气中甚至夹带着包裹她的寒意。
“什么意思?”唐安华唇角的弧度瞬间压成直线。
“字面意思。”唐非晚抬眼望着满天的星辰,心脏酸痛到无法呼吸,“你根本没有考虑过尊重我的意愿。”
唐安华捂着听筒,移步人少的角落,劈头盖脸怒斥道:“尊重?你的意愿正常吗?”
“哪里不正常?”唐非晚胸腔剧烈起伏着,“亲朋好友觉得不正常,还是你认为不正常?”
“你去外面随便找一个人问,喜欢同性正常吗?亲戚知道都会当成笑话,骂我不会教育你。”
“说到底,还是害怕丢面子是吧?我的幸福比你的脸面重要。”从前,孝顺和道德给她烧出穿心的窟窿,唐非晚现在要把洞给填平,她冷笑几声,“我不需要面子,并且立马可以告诉他们我喜欢女人。”
“你敢!你想逼疯我吗?”唐安华的言语中听不出半点悲伤,唯有愤怒。相反,唐非晚攥紧握着手机的右手,肩膀阵阵发颤,眸底承载着浓重的痛苦,问他,“到底谁逼谁?”
“我左手受伤,你除开做手术当晚,其他时间关心过吗?”
“老妈隔三差五打电话安慰,担心我心理出问题,你在干嘛?忙着帮我物色对象?”
唐非晚终于找到宣泄口,连同数日以来因为左手神经恢复情况不理想的情绪,悉数发泄。
“你有没有去调查?邹承泠谈过四个前任,都是因为他性格缺陷提出分手。”唐非晚气息粗重,“是不是现在只要性别男,单身,都可以成为我的相亲对象?”邹承冷相貌出众,花边新闻多,自然成为同学之间茶余饭后的谈资,唐非晚极少关注,都知道他至少四个前任。
唐安华无法反驳,只能绕回重点,再三质问她:“我怎么生出你这个不孝的女儿?”
唐非晚万念俱灰,难道有些感情必须割离吗?她做不到向父亲妥协,只能选择一往无前:“你就当我不孝吧。”
“你以前哪里像这样?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性格也稳重。”
“所以你逢人就夸,现在夸不出口是吗?我的左手不知道能不能康复,也许以后只是一个帮助患者解决简单病痛的医生,出国进修这些年都是白费时间。”唐非晚放缓声音,回想往日唐安华提起她,意气风发的表情,艰涩道,“我已经没有你可以拿出去夸赞的资本。”
她以为父亲至少会因为这些发自肺腑的话语反思,怎料对方还是执着于自己的性取向,沉声道:“不仅没有,别人知道你的嗜好,知道你不结婚,还会在背后指点和唾骂。”
唐非晚强忍的情绪最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问他:“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嫁给男人就会幸福吗?”
“你说呢?周围的人谁不是到年纪结婚?在生病的时候可以互相照顾。”
“照顾?”
唐非晚忍无可忍,全身的力气似乎被瞬间抽走。她蹲下来,头埋进膝盖,吸着鼻子,清晰地听见内心那只被封印已久的怪物不断地叫嚣,试图拜托桎梏,破笼而出。她松开紧咬着下唇,将尘封心底13年的秘密揭露:“唐老师,还记得吗?我妈怀孕期间,你在做什么?什么原因写保证书?”
“你!谁告诉你?”
“不管谁,这是事实吧?”
唐安华和江君丽原籍蜀江市宁桥县,高中同班同学,从高二开始谈恋爱。后来江君丽被蜀江大学医学院录取,唐安华因为分数少34分,就读蜀江师范学院。同在蜀江市,两人的感情没有遭受影响,所以毕业以后,22岁的江君丽和23岁的唐安华结婚。那时唐安华考取宁桥县二中的编制,江君丽成绩优异,留在附一院工作。他们虽然分隔两地,但江君丽每周都回宁桥,因此婚后三个月怀孕。
“普遍现象吧?”唐非晚苍白着脸,没有嘲笑,而是满目哀伤,“我难以想象江主任在怀孕期间,每天忙于工作,休息时火急火燎地赶回宁桥,却发现你出轨的心情。”
“肯定失望至极。”
“但她因为我,原谅你。”当时江君丽已经妊娠后期,距离预产只有10天。事情败露,唐安华求和,写保证书发誓不会再犯,江君丽考虑唐非晚不能没有父亲,以及所有的亲戚都在劝和,选择原谅。
然而她心底还是积着怨气,因此生下唐非晚第二年义无反顾出国深造,为期五年。那会儿唐非晚年幼,从小缺失母爱,另外江君丽回国后工作忙碌,所以唐非晚一直依赖父亲,甚至对母亲产生抵触的情绪。直到成年后,外婆发现端倪,才将实情告诉她。
话筒对面的父亲沉默,唐非晚咬着唇,从始至终都没有留下眼泪。
“最后强调一句,我不会去相亲,也不会如你的愿结婚,除非结婚对象是我深爱的女人。”
她结束两人的通话,异常冷静地江君丽发微信:【妈,我的包放在小屋,你帮忙把红包发给几个孩子。】
【糖糖,你在哪儿?】江君丽猜测父女俩闹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