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抛弃主角后(325)
等五下过后——
岁意欢的额间都是汗,后背衣衫也湿了,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等到那长尺扬开时,她已经没功夫去想什么美人什么花妖了,只捧着自己又红又肿,皮都变薄的掌心,眼中含着泪在想,好想回家,她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受罪?
“方才忘了告诉道友,我们执法堂的刑-具皆需赋予灵力执行,许是我天生雷灵力,故而施与的惩罚才格外疼痛难忍。道友若是不介意,这一枚灵丹就先拿去服用,否则怕是今夜也难眠了。”
美人朝着她递来一个瓷白的瓶。
鲜少吃过这种苦的岁意欢却严词拒绝,她忍着痛转过身的时候,一边忍眼泪一边想,自己真傻,真的,光被美色所惑,不知道这天底下好看的花儿,都是有毒的。
若是刚才进执法堂时,能将目光从对方身上挪开,看会儿旁人……她就不用被一个雷灵力的人打得这么惨!也不会这么丢人了!
第216章 原来我才是主角(12)
岁意欢果然当晚没能成功入睡,并非是因为手伤痛的。而是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弄坏了百花宗的灵园,按照宗门规矩,她必须去膳房帮忙——
分发膳食这等悠闲的事轮不上她,唯有擦桌、洗碗这等杂事,百花宗的人倒是能心安理得地将她使唤得团团转。
某次因为擦桌子太慢,岁意欢抬头时,听到一道格外积极雀跃的声音:“大师姐,这里!你快些,再慢点,这膳房唯一可以喝的粳米白粥也轮不上我们了。”
基本靠辟谷丹止饥,从来轮不上在膳房用餐的岁意欢确实在这些日子里听见弟子们抱怨百花宗膳食难吃的事情。
但她闻过这膳食的味道,知道这些都是大补的灵物。所以在没尝过之前,对这些有时间挑拣的大门派弟子都有那么丁点羡慕。
可她没有抬头,直到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远处钻入她的耳中,“既如此嫌弃,何不干脆用辟谷丹挨过这段日子?”
转过身的岁意欢愣了一下。
……大师姐?
其实这些日子她在百花宗见的人多了,也才反应过来,能像那日执法堂弟子般生得惊艳绝伦的人其实也没那么多。
但在听见这声称呼之后,她觉得自己又有些意料之中。毕竟那等模样气度的人,也当是天之骄子。
岁意欢没走成。
因为被来人拦住了,那双黑眸此刻带着清澈见底的笑意,如一泓月光,里面的所有善意情绪让人瞧得清清楚楚,“道友原是在膳房帮忙的弟子么?对了,你手上的伤可好些了?”
“呃……”岁意欢没吭声,但对方已经将目光挪到她的双手上,发觉伤势确已大好,才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她眼睁睁看着对方又变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瓷瓶,这次是不由分说地放到她的手中,“我后来又想了想,觉得我那天下手实在太重,百花宗弟子们多是木属性灵力,比雷属性温和许多,道友遇上我也算是倒霉,这瓶丹药就当是我的致歉礼,请务必收下。”
说完这些,没等岁意欢的回答,她就到旁边跟一声声“大师姐”地催促的小姑娘一同落了座。
岁意欢本来不想收她的东西,但因为被膳房其他弟子催促,她只能迅速走过去帮忙,只是不经意回头之间,见到那人的身影恰好在日光下被镀上一层金色轮廓,云母般的肌肤光泽柔和不已,明明只穿一身青衣,她却觉得自己在海边沙滩上捡过的所有贝壳都不及对方美丽。
后来她零零碎碎地听百花宗的弟子们提起这人,知晓了这人的姓名,叫做苏明绣。
如其人,明亮灼灼,似揽尽九洲秀丽山河。
岁意欢又想起冬藏阁的药草记录里,看过一种“绣球花”的图样,团团簇簇,哪怕只有单一颜色,只要从绿叶里生出,也给人极其艳丽的感觉,不差半分颜色。
温柔、强大、坚定,哪怕在百花宗的传闻里这人似乎并不受其师父的偏爱。
但每次见到苏明绣,岁意欢都不得不承认,对方满足她对高门弟子所有的猜想,似乎民间话本里除恶扬善的修士最终都该是这幅完美模样。
她们虽不相熟,岁意欢却对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甚至觉得自己以后无论在九洲何地,在大道上走出多远,都会记得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直到……
她开始被噩梦缠绕。
先是某天醒来后发觉院落里跟随自己的家仆们都离奇惨死。而自己一觉醒来,衣衫上却尽是参与了残忍凶杀的血迹,岁意欢发誓自己连逢年过节看爹娘杀鸡杀猪庆祝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血色。
她在是否要找百花宗报案之中游移,当夜将自己所学的一切关于禁锢、限制的术法都用在自己的身上,甚至还盖了很厚的被子,还将自己用衣物都捆绑起来。
可是没有用。
次日清早,她再起来的时候,阵法破碎、阻碍都落在床边地上,而院落里那些不堪的、恐怖的血迹,统统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因为随她来这院落里的家仆们,都像人间蒸发一样,她会以为之前的那些血都是自己的一场噩梦。
岁意欢没再出现在学堂上,她用令牌跟百花宗的长老们请了假,借口是自己生病了,然后在休养的期间,一直将自己锁在菡萏居里。
直到三天后,她决定要去找百花宗主动自首,坦白自己好像被操控了身体,又或者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总之,她不能再忍受自己莫名其妙地沾染这些人命罪孽。
可当她准备开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院落外伫立了一道青色身影,衣裳还是一如既往朴素。
但那面庞的酆丽却也一如既往在人眼中烙下惊艳,岁意欢怔了片刻,听见门外的人先开口。
“我听长老们说你生病了,想着道友从门派千里迢迢来到此处,身边却无太多家人朋友照拂,故而想来探望你,如今状况可好些了?”
面对那样一双澄澈的、写满关怀的眼眸,岁意欢心中忽然生出怯意。
她不敢对苏明绣说出自己做过的事情,所以只干巴巴地应了一句,“已经无碍。”
“那便好——”
站在她跟前的人将手中拎着的竹篮递给她,里面尽是水灵灵的果实,岁意欢连认都认不全,只能靠感受到的充沛灵气知道这些都是好东西。
她下意识地被对方声音蛊得伸出手接过,听见苏明绣笑眯眯地同她说,“那便祝道友早日恢复健康。”
等她反应过来,苏明绣已经离开了,院落外只有清风吹过。若非原地留了点很淡的花香,她几乎以为赠自己这些瓜果的人又是她的一场梦。
岁意欢将瓜果放在院落的桌上,一颗也没舍得吃,坐着与之相对,看了很久,终于生出无穷的勇气来,决定要去找百花宗的执法堂供出自己的所有罪行。
那时的她不知道,自己再也好不了,永远也不能恢复健康了。
这场噩梦,一做便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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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岁意欢陡然清醒过来,发觉自己竟站在百花宗灵园前的一条山道上。
远处、近处都是狂放的火光,而在她的面前,笼罩着一个散发着淡淡银光的罩子,像是什么保护阵法。
但此刻,这阵法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凄惨的破开一个口子,而火光未及的阴影中,她看见了挤挤挨挨深浅不一的黑,直到第一个冒出的犄角……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怪物?
岁意欢本能地想要拿出法器来防御,却发现这些怪物并不攻击她,甚至在路过她时,还格外客气地……绕过了她。
察觉到自己能感知这些怪物情绪的时候,岁意欢的脸色白了很多。正在这时,她又听见了那个声音:“想起来了吗?”
等等,她为什么要说又?
意识到这点的同时,她周围的景致陡然模糊下来,岁意欢发觉自己站立的地方变成了羌山派的门口。
面对那扇少时觉得格外高大、好像仰断脖子都望不见顶的铜门,与门环上狰狞的兽头对视时,她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敢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