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抛弃主角后(154)
“你退下吧,朕身旁自有旁人照顾。”
那宦官不肯走,便被萧觅云身侧的宫人抬脚踢开,又冲他啐了一口:“阉狗,休在此拦路。”
萧觅云进汤泉殿之前,还特意往这边看了眼,确定这太监没有跟上,这才匆匆提着衣摆往侧殿而去。
这冷殿往日并无人来,故而阴冷至极,萧觅云原地跺脚来回踱步,又往手心里呵气挫着,捏了捏耳朵,许久才听见一道微弱的开门声。
她心中已经冻得有些暴躁,却在转身的时候露出惊喜的神情,格外甜地唤出一声:“许哥哥!”
来人也快步朝她而来,温情款款地唤道:“萧妹妹。”
第99章 终被废弃的小皇帝(3)
萧觅云听见对方那蜜里调油的调调,心中属实被油腻到了,这时她不知怎么走神想到苏明绣。
虽然这疯王性情不定,也总喜欢对她搂搂抱抱。但通常在没被人招惹的情况下,不会这般恶心她。
她走神了一刹那,就见许家世子张开了手。
萧觅云装作不经意地避开他的动作,差点被抱满怀,朝着他身后微开的殿门望去,装作忧心地问道:“许哥哥来时可有见到旁人?”
没能占得一点便宜,仅能闻见她身上龙涎暗香的许延颇有些遗憾。但毕竟这小皇帝生得娇艳,又让宫中最好的吃穿用度精细养着,整个萧周上下经历先前的乱世战火,再难找出这样的美人。
许延想到家中计划,又惦记萧觅云的颜色,按捺住自己的冲动,装作格外温柔的模样,安抚道:“放心,我做事一向谨慎。”
感觉到他那侵略感十足的目光消减几分,萧觅云才重新靠近他,但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差距,让他觉得触手可及,偏又不敢大胆地将人揽进怀里,只能这般眼睁睁地看着。
萧觅云知道许家算是前朝的叛徒,非但在都城破前举家逃亡,甚至在苏明绣后来起义时,还派过人去往苏明绣的军中投诚——
只是可惜时机抓得不好,许家人并未得到她的重用,最终连破城的大功都未混上。
她听着许延所说的计划,只要她能帮助许家回到如今的朝堂,许家必定将私募的家兵奉上,作为她的皇家私军。
许延把话包裹得极其好听,看着她这在光线昏暗的偏殿也落颜色,“届时我们不必再如今日这般,我入朝拜相,定辅佐你成就千秋功业。”
萧觅云感动不已,与他相看泪眼,心中却在想,也不知道你们许家这根墙头草在镇北王府前,又会是如何一番阿谀之相。
但是没关系,许家在世家当中并不算如何出挑的势力,以苏明绣如今的眼界,怕是看不上这等舔狗。
倒是他们那三千私募家丁……
于她而言,倒是恰好-
汤泉殿外的天色渐晚,萧觅云与这许家世子惜别后,走出这偏殿,便与时刻守在殿门外的宫娥碰上,这是她在宫中许下过恩情的、负责照顾她吃穿用度的自己人,苏明绣在的时候,未免这位伺候不周丢了小命,让她再费周章地培养心腹,故从不让她在场,将人保到了今天。
萧觅云也没有什么雅致给人起多么优美动听的名字,只唤她“阿月”。
阿月同她说方才附近没有人路过,萧觅云点了点头,与她一同走出殿外,还未至御辇处,鞋袜已经全被这偏僻宫道的雪水浸湿,她却丝毫未表现出来,还是回到了乾元殿,才不紧不慢地唤人打水。
罗袜才换,萧觅云目光落在手旁的点心上,随意拿起块咬了一口,忽而问道:“这是御膳房的新品?”
“是,陛下。”
“再取一碟来,半刻钟后太学的程博士将至,朕记得他家中祖母嗜甜,待他走时,让他带上一份。”
阿月垂着眼眸,适时地夸了一句:“陛下宅心仁厚,程博士定铭感五内。”
萧觅云唇畔流露出笑意,却远未及眼底。
这位太学博士程青是前朝萧周文官集团所剩无几的独苗,祖父在苏明绣的叛军入都城时,坚决表明忠臣不世二主,当即引颈就戮于朝前,为先帝殉葬。
程家世代书香门第,即便前朝皇帝昏庸无能,也誓死作直臣,为此屡屡不受先帝待见,程青的父亲也因先帝听从宦官谗言,死于冤案。
如今程家也算是家道中落,嫡系仅剩这程青一人,在苏明绣拥立萧觅云为新帝时,他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如今官拜大学士,成了文臣集团的中流砥柱,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但可以预见的是,背地里说他辱没程家门楣、指着他脊梁骨骂叛徒的应当不少。
萧觅云脑海中转过这一切,又想到这位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大学士,虽知他难以讨好,家道逢此大变,多半也是个心机深沉之辈。但他确实也算是当朝的能臣,是她可以试着拉拢的对象。
只要不是跟着苏明绣从底层升上来的那些人,萧觅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势力,非但要和苏明绣的敌人当朋友,连苏明绣己方阵营的人,她也不放过-
程青,字万里。
弱冠青年抵达勤政殿时,萧觅云方从殿外匆匆而来,与他规矩乖巧地见礼后,全不见在苏明绣跟前的怯懦、也收拢起在许延面前那不经意散发的诱惑,比太学里的弟子都要更懂礼数。
程青如大部分文臣那般,身上自有书香之气,同小皇帝见过礼之后,讲课时也并未因她的性别或年岁轻视她,一板一眼,该如何便如何。
只不过……
在讲完帝王史后,布置完作业时,萧觅云面前的砚台早就干了,因她身份特殊,苏明绣并未给她安排伴读。
而她身边伺候的宫人又不被允许听从这等教导。故而萧觅云从来在勤政殿这块专门划出来给自己学习的地方,都是自己磨墨、自己铺纸。
这时,萧觅云倾身时一手拢住自己的衣袖,另一手努力捏着砚条,慢慢研磨时,低垂的脖颈、认真的神情,都在少女淡淡妆容的烘托下显出几分稚意,像是明明还小、却努力学着长大的孩童。
引人怜惜。
可她越是不想示弱,在无意间将砚条折断、将墨汁溅在鼻尖上,又匆匆擦出一点污痕时,就越发显得像花猫。
程青看见她颇有些羞赧地说出“让博士见笑了”,忽然想到少时在程府外见到的那只小花猫,还没他巴掌大,冻得瘦骨嶙峋,也要蹲坐在角落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将浑身上下的每一根毛都舔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萧觅云重新换了新的砚条,拢着衣袖、微微踮起脚尖伸长手臂磨墨的时候,鼻尖上的那点痕迹早就干了,一直留在那里。
但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反倒是程青看了许久,在她就着那点墨水书写的时候,忽然不声不响地在她桌边,替她研墨。
小皇帝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放下狼毫笔想要自己来,却被程青惜字如金地提醒:“专心。”
于是萧觅云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拘谨地重新提起笔,只是写文章的速度更快了些,但字迹却仍旧娟秀,并不潦草。
来时呼啸的风雪于宫灯明亮时不声不响停歇,萧觅云写完今日当堂的作业,又命宫人提着糕点,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外,雪白的路面上留下一串绵延的脚印。
阿月一直在殿外候着,如今看她出来,默默给她披上一件衣裳,无意间瞥见她唇角的弧度,不知怎么多嘴了一句:“陛下今日心情不错。”
“嗯,”萧觅云摸了摸自己身上这件艳丽的红狐狸皮缝制的披风,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悠悠散在空气里,“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
这程青,就像一块石头,太难讨好。
没想到今日,倒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石头上敲开道裂痕的萧觅云极有成就感,晚餐后决定出门“招猫逗狗”消消食,只是这“阿猫阿狗”,却是在皇宫西侧的流云殿。
这里是皇城宫门守卫军,御前侍卫长孙飞雁所居之处,官位不过五品,却因是镇北王的心腹,耳目延伸至整个皇宫,所以地位与他人不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