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抛弃主角后(161)
“大胆。”萧觅云条件反射脱口而出这句,但心中已经生出无尽的戒备来,她下意识地起身想往后退,可惜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根本快不过这身边人的速度。
与此同时。
一直在不远处盯梢的孙飞雁察觉到不对,发出指令让附近的守卫统统朝这边集中。
但他们的动作还是太慢,几乎在小皇帝退后的刹那,城墙附近就有突然升起的焰火和忽然绽开的灯花火光。
围在附近的人群骤然陷入慌乱中。
萧觅云直接被扼住喉咙,直接被对方挟持着、借城内人群的慌乱,不多时就消失在孙飞雁的视野中。
“糟了!”
城门口附近的守军都去维持秩序了,这空荡荡的城门登时就被人杀了出去-
都城外。
萧觅云脖子上架着刀,看着面前熟悉的宫女面孔,已经从被劫持的慌乱里镇定下来了。毕竟不镇定也没用,还不如死个明白。
没想到自己在皇位上连及笄都活不过,真是讽刺。
“陛下前两天才在勤政殿说要与我们战,记性如此不好么?”阿月的眼神不复以往的麻木,甚至带着稍许的戏谑之意,看着她的目光犹如看已经垂死的猎物。
萧觅云神情一变,“你是突厥人?”
随着对方撕下面上的伪装,露出那轮廓颇深的面庞,高鼻梁、薄嘴唇,又将假发摘下,露出那波浪长的褐发,事实胜过萧觅云的更多询问。
想到苏明绣前些天在勤政殿的议案,她很快说道,“你们劫我也没用,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国家,我这傀儡皇帝说了可不算。”
阿月笑着让她上马,扶了她一把之后,坐到她的身后,“你说了算不算,我们可以验证一下。”
好几支队伍分散朝不同的路走去,给城内追出来的官兵们制造迷障。
并不善于骑-乘的萧觅云被迫跟着阿月在马背上颠簸,抓住缰绳的动作十分紧张,耳畔风声呼呼刮过,让她不敢再开口说更多的话,反倒是坐在她身后的人格外放松,笑吟吟地替她挽了挽长发。
“在我们部落,还没有你这样皮肤细腻的姑娘,那些汉子看见你,肯定挪不开眼睛。”
察觉到萧觅云的僵硬,她又笑着出声,“放心,不会把你送给他们的,等我当上了部落的可汗,我就把你纳入后宫当我的妃子,可汗娶皇帝,我们是不是也能成你们汉族历史的一段佳话?”
呸。
萧觅云顶着被风吹木的脸想,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铁骑带着她朝城外的偏僻路而去,因为远离官道。所以附近丛林林立,并不好走,尤其现在隆冬,更处处都是光溜溜的树杈子,看着也像是横亘在树丛里的黑铁刀锋。
阿月最终在一处结冰的河面边停下。
萧觅云看了看这马背的距离,思索着自己从这里跳下去能不能保全,念头刚起,就听下马的阿月慢慢地说:“在我们那边,毫无经验的人随意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人,每年都很多,就算侥幸不死,也一辈子都是残疾,陛下是聪明人,不会以身犯险吧?”
她仍是那口字正腔圆的官话。
但听在萧觅云的耳朵里,却觉得格外刺耳,也不知道以往是怎么觉得顺耳的。
她只能低着脑袋坐在马背上,脑海中响起萧瑟的北风声音,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在塞外冻成冰坨子的模样,毕竟她知道,不会有人来救自己的。
寒风簌簌。
刚试完冰面结实程度的阿月折返,知道这河水只有薄冰,不适合踏过,还没回到马背边,忽然见到四周漆黑丛林里亮起来的一团团火光,河两岸都是同样的火把,像是燎原的星星。
萧觅云同样看到了那些火光,心中先是一紧,以为这是来接应阿月的突厥部队。但在发觉对方神情紧张的刹那,心脏怦然一跳。
难道?
“驾!”
阿月飞身上马,拉着缰绳,想要掉头出去,却见身后的那些火光逼近,露出无数身着甲胄的士兵身影。
而在最中央,她们刚才穿过的小道上,则响起马车车轮行驶过凹凸不平地面的动静,待看见那镇北王的军旗之后,萧觅云狠狠松了一口气。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样庆幸的神情。
车帘掀开,露出坐在里面的绛紫色衣袍、气色仍有些不足的女人。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气势,即便手里揣着鎏金雕花的暖炉,又用那温吞的声音缓缓道:“微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萧觅云冻得鼻涕都要出来了,隐约感觉到马车里透露出的暖意,被冻得麻木的肢体总算有了知觉,鼻子都冒着热意,嗓音沙哑地说道,“爱卿护驾有功,怎会有罪?”
听见那肉麻的“爱卿”二字,苏明绣意识到小皇帝确实冻傻了。
重又将刀架上她脖颈的阿月却没兴趣听她们俩继续扯皮,而是对苏明绣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会走这条路?提前埋伏这么久,而不是在城中抓人。怎么,难道疯王也有柔情,学会体恤百姓了?”
听她这么说,挨冻了一路、与苏明绣坐在马车里取暖形成鲜明对比的萧觅云神情一僵。
苏明绣懒得看小皇帝的神情,不紧不慢地回,“那当然是为了万无一失,毕竟我想留下的客人可是吉思勒阿依——”
“红色的月亮,起这种名字,在草原上吉利吗?你莫非以为你带回去了萧周的皇帝,就能坐上可汗的位置?”
阿月目光格外瘆人,紧盯苏明绣半晌,哈出一声,架在萧觅云脖颈上的刀又更迫近一分,冰冷的让小皇帝打了个哆嗦。
“成与不成,试过才知道,若是不想让萧周最后一丝血脉交代在这里,我劝你先让大军退出此地。否则你这声名狼藉的恶行,恐怕又要在史书上添一笔了。”
苏明绣面上露出很淡的笑容,她缓慢地将手炉放在一侧,动了动苍白的指尖,揭开车帘又往外走了几步,站在马车的辕辙附近,她接过士兵递来的黑弓。
明明还没有搭上箭,但看见这把弓的时候,萧觅云和身后挟制她的阿月齐齐一震。
此弓名为落日,借后羿射日之传言,是前朝的名弓,而在征战四方的过程中,死在苏明绣这柄落日弓下的知名将领不计其数。
“无妨。”
她一边缓慢地拉动弓弦,试松紧的时候,眯了眯眼睛看向她们的方向,面上依然是云淡风轻的笑容,说话速度也很悠闲,像是与人闲话家常:“本王杀过的萧周血脉不少,不差这一个。”
此话一出,萧觅云的心登时像是被冻住的冰陀,明明还没有受伤,灵魂却像是已经入了冥土。
“陛下放心,微臣定会铭记您为国为民、宁死不屈从突厥的英姿,定为您将皇陵修得舒舒服服,让您的庙号于祖宗祠堂享子孙后代百年香火。”
“臣一定率萧周大军,踏平突厥,为您报仇。”
说话时,苏明绣已经调好了弓弦,朝着旁边重新摊开手心,等士兵放上一支弓箭之后,她缓缓地拉开弓,对准了她们俩的方向。
弓弦一寸寸被张开的吱呀声,折磨着萧觅云和阿月的神经。
像是死神将镰刀慢动作砍向她们。
萧觅云浑身都没了力气,全靠阿月托着她才能站稳,作为直面苏明绣箭尖的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曾经那些诸侯,在远远望见镇北王的军旗时,会吓得弃城而逃。
她从未觉得死亡离自己这么近过,哪怕曾经被孙飞雁举刀相向,那时候也只有一片空白的脑子,而不像现在,似慢刀子割肉,让她的死亡在无限威胁里被拉长。
她想求饶。
也想恳求苏明绣救救她。
可是她张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好像被人点了穴,喉咙十分艰涩,只能徒劳地开合唇。
“你疯了?她是萧周的血脉,哪怕是个女人,坐皇位也名正言顺,杀了她,你再没有傀儡!”
阿月也感受到那如有实质的杀意,看着苏明绣的弓已经拉到一半,神情急变地说道。
“傀儡到底不太听话,又笨,教起来又费劲,”苏明绣用上了内力,声音显得凝实稍许,“还不如我自己坐那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