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抛弃主角后(159)
像是之前那被覆灭的许家打的算盘,苏明绣就清楚的很。
这些世家大族在国内盘桓数百年,拥有的手段与阴私不计其数,不论萧觅云如何想,只要她博弈时棋差一招,就很可能沦落为被许家借腹生子、杀母留子,让许家拥有名正言顺拥立新皇的机会。
想到这里。
苏明绣重又看着面前的萧觅云,眸光寸寸刮过她稚嫩的、即将长开的漂亮面庞,目光里流露出几分淡淡的欣赏。
“右相何故如此看朕?”
萧觅云拉了拉被子,努力控制自己的注意力不要往下挪,这样就可以忽略这女人杀人的手究竟放在自己什么样的命门上。
“皇上甚美。”
她听见镇北王淡淡地说出这么一句,单纯简单至极,以至于她有些恍然地想,自己这是被夸奖了吗?
但她不喜欢听这中容貌的夸奖。
宫里的女人,却不缺的就是貌美。
“镇……右相也美。”小皇帝如此回道。
苏明绣没在意她那声未完的“镇北王”,听见殿内烛火的噼啪声响,意识到此刻夜深,待宫人将煎好的中药端上来,由旁人尝过之后,她就端到了小皇帝身边。
萧觅云眉头都不敢皱一下,闭着眼睛将这碗中药给喝了,将碗递出去的时候,听见苏明绣悠悠关怀了一声:“苦么?”
已经被她“关怀”过许多次的小皇帝早知不能随便接她这些看似善良的关心。否则不定要在舔开糖衣之后吃到怎么样的刀子。
于是她强自镇定地摇头,“不苦。”
坐在床前的那道身影披着明紫的丝绣长袍,长发散落在颈后,是无与伦比的雍容华贵,却又带不羁的散漫。
从她姿态里便知她是匆匆从镇北王府入宫的,甚至连冠都未束,给人一中她心系皇帝的感觉。
但此刻,格外被她牵挂的小皇帝却眼睁睁看着她拿起中药杯盏旁的那叠蜜饯果干,略失血色的指尖拈起,慢吞吞地往自己的唇边送。
咀嚼完一颗,又是一颗。
甚至都没再帮萧觅云继续揉她酸涨的地方。
小皇帝目瞪口呆地看她将太医开给自己用来压苦味的蜜饯吃得一颗不剩,只得她一句浅浅淡淡的点评:“陛下宫中厨子手艺不错,这蜜饯错过可惜。”
萧觅云:“……”
她忽然好想说脏话。
可惜她不能,甚至还要看着这位镇北王吃光她的蜜饯后,拉开了龙床上的金丝暖被,睡到了她的身边。
萧觅云整个人僵硬成一团,在苏明绣的手探进被窝里的时候,她十分矫情地多说了一句:“朕好了。”
本来苏明绣也是打算将她伺候舒服了再睡。但现在听见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横亘过去的手臂非但没有收回,反而顺势将人往自己的怀里压,声音里带了点让人听着不妙的笑意:“既是如此,便劳皇上礼尚往来,替臣暖一暖身子。”
喝了中药之后感觉自己暖和起来、甚至有些出汗的萧觅云骤然被她按的用后背挨上胸膛,第一感觉就是冷。
这疯王是冰做的么?
怎么会这么冷?
她一动不动,心中却在腹诽,藏在被子里的手都捏成了小拳头,努力想让自己忍住这寒冷。但等到后背不那么冷了,却不知不觉在烧得格外旺的殿中入睡。
直到她的呼吸变得平稳,苏明绣收回自己的手臂,睁开眼睛看着背对自己的人,一直在运转的内力平息下来,她掀开自己的这边被窝,从床榻上离开。
随着她行走的动作,原本已经在被窝里变成暖色的指尖,重新变得苍白暗淡,瞧着就冰冷不已。
等小皇帝次日醒来,早不见这位镇北王的身影-
轰动整个太医院的小皇帝晕倒问题,在得到妥善的解决后,距离这位萧周初位女皇的及笄礼又近了许多。
因她并无后宫,故而宫中庆典诸事便交由礼部主持,又因王朝历史上从未有如此年轻的女帝登基,礼部无法从旧典中找到庆祝帝王及笄的流程,将此事规格模式一拖再拖,每日朝会都在拉扯这问题。
苏明绣坐在龙椅旁的鎏金宝座上,指尖又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黑沉沉的视线看着殿外不知何时又灰下来的天空,不知在思索什么,看上去没有任何要打断这些老臣的意思。
萧觅云穿着朝会衮服,不断将目光投向她,在发现今日这位摄政王并不在意朝会内容时,便抿了抿唇,出声表态,同意礼部大学士的建议。
甫一下朝。
苏明绣就要求内阁领事并六部尚书到勤政殿议事,皇帝的銮驾自然同她一块,才刚进勤政殿,就听她开口:“今冬北方冻灾严重,连都城都需特设粥棚救济灾民,我要你们核算如今国库钱粮能够支出多少用于战事。”
“微臣斗胆请教右相,此为何战?”
“突厥,”苏明绣言简意赅地说道,“三年前突厥首领赵依阿布已伏诛,族内分裂,无论他们如今是否再一统,今冬气候,必定促使他们南下。”
即便朝廷如今还未接到战报,但苏明绣知道这一战迟早要打。即便不在此刻开战,萧周也必定要有足够的措施应对突厥突然南下掠夺的问题。
她在心中思索北方边关守城的驻将人员,又听内阁大臣里的主和派出来劝告她,国家先前耗费巨力重新统一,现在内忧重重,不宜起外患,况且今年国库空虚,若是强起战事,恐怕不利于国民。
旁边坐着的小皇帝轻轻挪了挪身子,早朝朝会一动不动坐了许久,现下又要在勤政殿听他们议政,免不了想轻轻活动筋骨。
谁知苏明绣忽然将问题抛给小皇帝:
“陛下以为此事当如何决断?”
萧觅云:“?”
她感受到了在程青的课上都没体会过的紧张,陡然被镇北王点名,听到户部禀报的数字,她在心中算了算,知道若是突厥来战,国库定然无法维持这等大战的开销。
最好的办法是暂忍此辱,与突厥议和。
但萧觅云想到苏明绣的出身,还有她出自将领世家、对外敌的厌恶,犹豫许久,只短促说出二字:“当战。”
此话一出,几位主和的大臣登时有些不赞同地皱起眉头,却不敢将表情露得太明显。
毕竟连他们都知道镇北王的性子,也知晓皇帝如此说,是为了讨好这位摄政王。
“如何战?”苏明绣又问。
萧觅云下意识地看向她,虽然很不喜欢苏明绣在朝中独揽大权,但她也知道,萧周如今的战事,多半都要依仗这位镇北王及她手底下的将士。
半天没等到答复的苏明绣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不知怎么,很轻地笑了一下。
随后,她轻飘飘地落下一句,“有勇无谋,是为匹夫。”
同样地,只有野心而无与其匹配的能力,坐在这皇位上,便是怀璧其罪。
其他大臣听见了摄政王对皇帝的训诫,皆是眼观鼻鼻观心,等到苏明绣重又转过来之后,纷纷上表,请她顾及国本,勿兴兵戈。
直到勤政殿群臣散去,萧觅云都没再出声说过一个字,回到乾元殿时,整个人的心情差到极点,连御膳房今日新做的菜肴都没兴趣动筷子。
阿月看她心情极差,猜到她肯定又是早朝的时候受了气,屏退左右,温声劝她,再过几日就是诞辰,当高兴些才是。
“朕自然是想高兴的,只是有些人非要来添堵罢了。”
她说的当然是苏明绣。
明明没打算给她放权,偏要假模假样地让她议政,还在群臣的面前教训她,萧觅云非常不开心。
“皇上是天下之主,所有东西最终都会是皇上的,且忍一时之亏——”
“朕已经在忍了。”
阿月被她的话逗得轻轻弯了弯唇,过了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又犹豫着出声道:“皇上不开心,我们这些宫人自然也忧心,我听闻宫外届时也有为皇帝贺寿的庆典……皇上可想去看看?”-
宫门前。
苏明绣特意让马车停下,见到今日率队值守的孙飞雁朝这边来,对方在不远不近处停下,朝着马车的方向行礼:“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