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夜谭(164)
早春时节,天寒地冻,在水里泡了好久,加上二日未进饮食,身体虚寒,除此之外,庄申已无大碍。她也从二女处得知,此处位于女国边缘,村里的人都是女国后裔,白姓。
当日她被白真如丢下空谷之后,顺子母河而下,运气好到没被淹死,反而在下游的河岸被白默发现。被发现的时候奄奄一息,几乎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是白含妙手回春——加上菩萨保佑,将她救了回来。
“既已醒转,且不忙说话,用些粥饭后服些汤药,再说不迟。”庄申谦和有礼的态度很讨人欢喜,与她说几句话之后,白含便让白默端些吃食进来。
庄申没法刷牙,只好先漱口后再吃,二人见她这般讲究,又是另一番思量。
在两个姑娘好奇的打量下用过粥饭,一口气喝完药后,庄申口中虽苦,心里存着最后一丝侥幸,“敢问二位,可曾见到我随身带着的小玩意。一根金链子,链子上有个吊坠,吊坠……吊坠是白铜所制,形状有些复杂,是两个人首蛇身的女人交缠在一起,应当是女娲……”
白默和白含一开始微笑着听她描述那个东西,白默更是不断回忆捡到她当日的情景。但随着她对吊坠的细致描述,两人的脸色渐渐复杂起来,当她说出女娲时,二人相视一眼。白默一声惊呼,“你你你,待在这里不要走。阿含你看牢她。我去找大人。”
她一惊一乍,庄申忐忑,不安地看向白含,往后挪了一挪。她本以为王令乃是机密之物,白真如认得不稀奇,毕竟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大将军,白默和白含是女国人的后代,平民百姓,使得此物的概率不高。且,王令对她,对白慈都是极为重要的东西,故而在明知可能性不大的前提上,向二人询问。
一向沉着的白含,表情凝重,不断打量庄申,见她有些慌张,出言安慰道:“庄姑娘莫要害怕,我们对你没有敌意。只是你方才所说之物,事关重大,故而阿默去请统领大人前来,有事想要请教。”
统领大人?庄申唯唯诺诺,脑中念头转得飞快,不断打量周围环境。房屋陈设与卫城的卫所相仿,但是从用料和做工来看,稍显粗糙,以她的身手,跳窗或是夺门而出,成功率极低。
白含替她倒杯水,尽量和缓声音问道:“庄姑娘,你真姓庄?”
“不姓庄难道姓白?”
“你姓白?”
“不不不,我不姓白,但是我认识好几个姓白的。白,意思是佛前供奉的花,是也不是?”
白含面色变了几变,“庄姑娘认识哪些姓白的?这两日,你噩梦里常念叨两个名字,一是白真如,二是白慈,不知这二位与你是何关系。”
“不知白真如与阿含姑娘你们有何关联。”想到方才白默的自言自语,庄申说话时故意带上几分敌意。
白含微笑道:“听庄姑娘的意思,似乎和那白真如不对付。”
庄申不答,反而又问了一次王令。
白含摇头道:“不曾瞧见此物。”见庄申面上掩不住的失落,叹了一声,说:“若是早见此物,阿默此刻不会慌慌张张去找统领大人。此物对你如此重要?”
“是,它是我心上人给我的信物,对我意义非凡;而且它本身意义重大。现在东西不在我这,你们也不曾见到,可见十之七九落在了别有用心的人手里。不晓得那人会用它干什么坏事。”
提到心上人时酸楚,说到那人时愤恨,琢磨着那东西该是心上人所有,白含问:“你的心上人如今何在?”
“我也想知道她们现在在哪,好是不好。”庄申颓然,捂住脸直叹气。
两人没再继续往下说,没多会儿,就听到白默咋咋呼呼的声音。白含看了庄申一眼,庄申放下手,露出一分好奇。
先进门是白默,想来走得很急,气喘吁吁,大声吐着气,模样甚是喜人。
饶是愁情满腹,前路难料,庄申仍被她逗得笑了一笑。
白含见庄申笑了,替白默整整衣衫,在她额头上一点:“急什么。大人呢?”
白默道:“大人也急,搀着老大人在后头。”
“老大人也来了?”白含一整衣服,朝门口迎去。
话音刚落,一老一少联袂而至。年轻的女人一身暗红色冬衣,眉目清朗,目光凌厉,双手搀扶着一位颇有年岁的老妇人。老妇人腿脚不便,面露急切。二人面容有二分相似,眉宇间一股子坚毅极为神似。
老妇人一见庄申,不住打量,激动之余,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怀疑。
年轻女人姓白名道真,是白默口中所说的大人,统领大人,村中以她为主。而老妇人姓白名仙蕙,乃是上一任统领,白道真的母亲。
身为客人与晚辈,庄申叉手为礼,再次感谢她们的收留与救治。
白道真回礼,各自落座后干脆问道:“你是何人,怎会落入子母河?庄申可是你的化名?守谜人何在?王令何在?”
庄申道:“我是庄申,被白真如所害投入河中。这一代守谜人白净识应当与女国后裔和她的女儿一起。王令被白真如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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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女国旧人
庄申答得直接干脆, 如同石破天惊, 除了白默惊呼,其余三人齐齐看向她, 难掩震惊。
几句话里透露的信息太多:守谜人、女国后裔母女、王令、白真如,还有她自己在其中的穿针引线。
“你……”白道真有太多话问,一时竟不知先问哪个好。她与白仙蕙面面相觑, 觉得不可思议。
几代人的守候与执念, 兜兜转转居然系于一人之身。
庄申丢下重磅炸//弹,反倒松了一口气,倚靠着椅背。
是骡子是马, 是凶是吉, 且走且看。
既然主人不说话, 捡回半条命的客人先说。“我们应该有许多问题想问想了解,为了加深信任的基础, 不如从自我介绍开始?我的姓名你们已经知道了, 我是净土外的人。”
白道真皱眉:“净土,你把女国叫作净土?”
庄申说:“净土、女国、佛国、古国, 我们原先这样称呼,直到在卫城遇到从地底下爬出来的白真如。她开口闭口净土, 我们以为应当就叫作净土。”
白仙蕙轻呵一声,无不讽刺,见庄申看她, 说道:“老身是笑那叛徒, 连一句女国都不愿承认。佛国净土, 拜她所赐,外敌侵入,战火荼毒,一切的一切被尘封在地底。庄姑娘,你说那白真如是从卫城的地底下爬出来的?可是女王后嗣用她的鲜血解除卫城封印?女王的后人真的来了?她来拯救尘封的故国,是也不是?”说起女王后人,老妇人一下子激动起来,水蓝色的眼眸莹润,笼上了一层雾气。
女王的后人来了,但到这的原因却不是众人期盼的那样。面对如此殷切,庄申不忍告之实情,亦不忍欺骗,避开这个问题说:“老大人叫我庄申即可,庄姑娘庄姑娘,好像假装的姑娘。守谜人一直坚守女国的秘密,直到前阵子道出实情,我们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实不相瞒,守谜人对女国知之甚少,一路上我们连懵带猜才到的卫城。”
白道真问:“卫城,可还有人在?”
“除了白真如,没有别人。噢,不对,有一个。当时活着的还有一个帖木儿汗手下大将,一起来就和白真如单挑,被她砍了脑袋。”要不是白真如杀人毫不手软,她们也不至于那么快相信她。
谁会想到敌人的敌人还是敌人。
这么一想,眼前这几个也不保险。那要怎么办?说假话?一个假话要千万个假话去圆,庄申怕自己记不住,很快就会露马脚,反而不妙。说实话?人心隔肚皮,有白真如这个前车之鉴,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庄申一犹豫,为难全显一张脸上。
她开宗明义就说是被白真如害了,白仙蕙以为她提到白真如心有余悸,拍拍她的手,柔声安慰她:“庄申,可是想到白真如了?你在我们这,她伤害不了你。她是女国的叛徒,我们这每一个人都恨不得喝起血,食其肉。所谓吉人自有天相,你历经此劫,往后必然会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