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夜谭(105)
跟哭了一晚的庄申一样。
整晚失眠和流泪使人浮肿,分手的伤痛使人憔悴。
“小申,小申她怎么样。”
眼眸有光,瞬间寂灭。明艳如花的女人,一夕之间颜色褪尽。
印象中的意气风发、刁蛮任性和眼前的黯然神伤、殷切关切形成鲜明反差。
快意之余,一肚子难听的话讲不出口,许唯只好把护身符还给白慈。“庄申说,这是你的东西。”
白慈接过,手指摩挲项链,仿佛上头仍有庄申的体温。
眼泪簌然而下,一滴滴落在护身符上。
她稍稍别过头,不想在庄申的朋友跟前丢脸。“不好意思,我实在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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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警官上门~~~查水表
第83章 每个人的私心
白慈始终陪在许唯身边, 不是对她有戒心,而是想着法子叫许唯多拿一些东西走。衣服、鞋子、牙刷、杯子,不管什么都好,只要是她买的东西许唯能够拿走。
这个眼神犀利的女警, 看她像审视罪犯。
“这件连帽衫小申很喜欢……”白慈怯生生地把一件藏青色外套递给许唯。
当初买的时候庄申、她、白芷,一人一件,算是亲子装,多么有纪念价值。
许唯扫一眼, 没接。
白慈放下连帽衫, 把羽绒服递给她,“天冷, 小申的外套……”
“庄申的衣服我都认得, 这件不是。既然她没穿回去,想来应该是不想要了。”替人去前任家拿东西, 许唯第一次干这活,本着一颗刻薄人的心,想给庄申出口气——这口气里还有自己的一份。但是这位前任——颠覆想象不算, 完全就跟天塌了一样。
自交还那所谓护身符之后,白慈所剩无几的精气神一下子被抽去大半。
按理说,强悍女性许警官瞧不上这种女人。可对方实在太委屈、太伤心, 又努力摆出我很好的姿态, 小心翼翼地试探她, 想借她的口问一问庄申, 想借她的手, 带几样东西回去给庄申。单从白慈给她的东西来看,庄申的喜好,她全都了解。其实要做到这一点十分难得,光是有心不够,还得有情。
许唯心情复杂。试想白慈本来是脱线版王熙凤,如今一派无才版林黛玉架势,偏偏要装出薛宝钗的姿态。怎不叫她别扭。
不过白慈心思在庄申这里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许唯正大光明摆弄手机,指使「海」暗搓搓破解无线密码,搞小动作没遇到丝毫阻碍。
塞完衣服还想塞手机,白慈弱弱朝许唯伸出手机,想来是知道她会拒绝,不见半点理直气壮。
许唯说:“白小姐,她不会要的。”
话音刚落,那半含的眼泪又要落下来。
许唯头皮一炸。
万幸,这一次白慈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欲哭微哭,眼泪欲落未落的模样最是动人,像夏日雨后初晴,荷叶上滚动的露珠。纵是已为人母,顾盼间依旧有种懵懂的少女感。
许唯心下感叹,庄申这个登徒子,一定是看中白慈美色,被她迷得七荤八素,否则怎会念念不忘至今。庄申果断离开不是因为恨白慈,而是因为恨她自己许多事情只要稍加思考就能得出答案。为何非要等到撞见阿拉丁后才大梦初醒。白慈拖着不讲,庄申一再求证,她能继续隐瞒?
目光无意间瞥到床上的睡衣,白底黄色碎花,棉质长袖长裤。“这睡衣是庄……”
话还没说完,就见白慈劈手把睡衣搂进怀里,那紧张程度,好像搂着的不是睡衣,是宝衣。
许唯好笑,“白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只有这套睡衣了。”
“屋子里的衣服都是你的。”
“那不一样。”这套衣服是庄申带来的,穿着特别秀气。最重要的是,那身衣服庄申穿过,没来得及洗。上面有庄申的味道,叫她眷恋、神伤的味道。“许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光是你,你们都不喜欢我。觉得我是坏女人害庄申,骗她欺负她是不是?你们觉得我们不合适。”
“坏不坏,害不害你自己清楚。女人的感情本就比世俗男女要艰难一些,合适不合适,也是你们的事情。作为朋友,喜欢与否我们都无权挑剔。只是恕我直言,白小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哪里会想到有今天,以前我连会走出安西都不晓得。许小姐,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是,不晓得要怎么办。小申不理我也不想看到我,我没有办法。”
许唯揉揉额角,头疼道:“那你要她怎样?拜你所赐,她的人生轨迹全都改变,受尽白眼。难道要她当作这一切没发生过?”
感情问题不是许唯的强项,她爱一个人便是爱,讨厌便是讨厌,若有人敢这样对她,早甩几个耳光过去要那人好看。不,她根本不会对白慈这样的人动心。她喜欢智慧的闪光,喜欢玄明身上那种无尽的光华。
但是在庄申眼里,白慈想必也是无与伦比。
到底是人眼瞎在前,还是爱恋使人眼瞎呢?
怕白慈纠缠,许唯最终没拿任何衣物,只取走庄申的钥匙。她来白慈这里,本意是让「海」“偷鸡摸狗”,如今占到些许便宜,自然赶紧走人。下回白慈再去安西,许唯笃定「海」能顺藤摸瓜,找到海塞姆的蛛丝马迹。
不像白慈可以自我放飞,庄申必须上班,哪怕她一夜没睡,困倦得要死,眼睛红肿干涩,戴着太阳眼镜出门也得上班。躲进办公室里之后,同事已三三两两到了,经过昨天一场风波,有些个看她的眼神难免异样。
有几年前的前车之鉴,今次庄申谈定从容,尽管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失望。和从前的同学不一样,这些同事多是平时会在一起吃饭说笑的人。
快到中午,有人终于忍不住问她,“你从哪下的?”
一开始庄申没反应过来,听到边上窃窃笑声,那人又问:“就是……不可描述的那些,片子。”
庄申恍然大悟,没想到异样的眼神是因为不好意思问。亏得她从前积累深厚,这会儿方能大手笔与人分享。
“看不出来啊,庄申,你外表斯斯文文,原来那么禽兽,口味真重。”
面对海量资源,大家感叹起哄,没留意庄申听到这话神情一黯。
白慈也曾这样说过她。
说这话时,白慈在她身前轻喘,长发被捋到一边,侧脸潮红,眼角妖娆,而她的指间满是她淫//靡的气味。
庄申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指,最终紧握成拳。
悲伤把时光拉长,不知不觉元旦已至。庄申没有回家,和玄明、刘半仙一起到许唯家里蹭饭。
下午程琤带抹茶芝士蛋糕上门找庄申。因为只有一人在家,不用笑,不用摆出积极向上态度的缘故,庄申开门的时候,目光没有焦点,直到程琤掐她,她才如梦初醒。
嘴角上扬,嘴唇微抿,眼睛弯成一个弧度,“学姐。”故作惊喜。
“太假了。”
“什么?”
“表情太假。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不会笑你。”
庄申收拢假笑,“我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玄明说我死样怪气。你喝什么?”
“咖啡。我自己来。免得你的死样怪气传染给咖啡,让它变酸。”
放下蛋糕,手冲两杯咖啡,摆在庄申面前,程琤没有继续表情的话题,反而延续前几天关于帖木儿汗的讨论。
结合安西的历史情况,两人一致认为这位帖木儿汗应当是成吉思汗的后人,第一位强行推进玛尼教的可汗。也是他对高昌发动新一轮的圣战,对高昌佛国乃至整个安西佛国造成致命打击。
程琤感叹。“成吉思汗对各种宗教一视同仁,从不强制推行任何宗教,一连几代都是如此。没想到帖木儿汗即位之后,就开始残酷推行玛尼教。哼,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他就是不孝。”
发现程琤的话里有个明显错误,庄申说:“学姐,帖木儿汗不算成吉思汗的后裔,他只是娶了成吉思汗后裔的女儿,所以他不能算是不孝。而且他遇到了生命中致命诱惑。你不要忘了,他即位之前察合台汗国已经分裂为东西两部,政权落入贵族手中。大权旁落,作为一个有野心的人,他怎么能忍。这时候让他遇到那个致命诱惑,尼玛真神使者,他怎么会不动心呢。这可能是他最后的稻草,唯一可以依仗的势力,站在贵族的对立面。而且,玛尼教势力为他出谋划策,制定策略:‘遵养时晦,勿贪近利,内畜潜势,外若无意,以释群疑’若非有信仰的力量支持,他怎能打败妻子的兄长,成为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