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便利店(25)

　　“等等，那鱼不能吃！”
　　新来的客人在闻过鱼的味道后，大有把鱼肉塞到嘴里的架势，虽然路鹿对他无礼的行为看不过眼，但他还是出言阻止，生怕这位客人吃鱼中毒。
　　“不能吃，难道有毒？”听见路鹿的阻止，梅史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闻起来感觉没毒啊？”
　　梅史心道有没有毒还要吃了才知道，于是他不顾路鹿的劝阻，径直把这一丝鱼肉塞进嘴里，细细地品尝它的味道。
　　“肉质鲜嫩，好鱼！”他边尝边道：“这一定是在大海里无拘无束长大的鱼，否则不会有这么细腻的味道！”
　　因为先前听过路鹿的提醒，所以梅史对鱼的毒性也很在意，鱼好吃是好吃，但是为了吃把命搭上就有些不合算了。
　　于是，他运气体内的元力，故意加快了鱼的消化，结果这丝鱼仍老老实实的，完全没有毒素渗出来。
　　“这鱼没毒，可以吃。”他扭头朝路鹿道：“但谢谢你的提醒。”
　　“不用谢。”路鹿有些无语地道：“还有那是我的鱼。”
　　梅史因为见鱼心喜，所以刚才忽略了这点，现在听路鹿一说，他就不好意思起来。
　　当着鱼主人的面动他的鱼，还把人家的鱼吃了一块，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太没道理了。
　　知道自己做错，梅史立马歉意道：“对不起，请问这鱼怎么卖，我愿意十倍赔偿。”
　　“没事，赔偿就免了。”梅史的道歉态度很诚恳，路鹿也就原谅了他：“反正这鱼蓝的诡异，我们也不敢吃，你要是能吃，就拿去好了。”
　　“谢谢！”
　　听见路鹿愿意把鱼给他，梅史大喜过望，不过他还是诚恳地道：“这鱼真的没毒，没有元力的普通人也可以吃。而且这种鱼切成鱼脍相当美味，你留着自己吃吧。”
　　说完这番话，梅史有些心痛。
　　对于一名厨师而言，能找到一种从没见过，而且还很美味的食材是非常难得的。
　　但是他觉得路鹿不知道鱼的价值，所以才把鱼让给他，他不能占人家的便宜。
　　“这鱼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梅史的再三解释勾起了路鹿的兴趣，一知道没毒，他就有些期待起蓝鱼的味道来了。
　　这鱼，是美食主播胡虎带来的。
　　胡虎在荒岛直播，捉到的鱼自然是天然食材。而且路鹿从没吃过异世界的食物，所以难得能有这种机会，他当然不想错过。
　　每次他看异世界的客人们来到他的店里，吃一碗泡面都十分陶醉的表情令他十分羡慕。
　　他知道泡面的味道也就那样，吃多了一见就会觉得腻。
　　但是那些客人从没吃过，所以才觉得新奇，觉得好吃，要是让他们天天吃，他们肯定就觉得这味道也不过如此。
　　除去类似于赵雪这样资源匮乏的世界，大多数客人都是尝个新奇。
　　这样的场面看久了，他也情不自禁地想体验一下新奇的味道。
　　而眼前这条蓝鱼，就给了他这个机会。
　　可是……
　　“这位先生，你还是拿走吧。”路鹿遗憾地道：“我不会做饭，而且这条鱼也不能拿出这家店，你还是把它带走好了。”
　　“这不是问题。”梅史摇头道：“我叫梅史，还有刚才实在对不住，我就切个鱼脍赔罪吧。”
　　在路鹿惊异地目光下，梅史从一块玉佩里掏出一把菜刀，一个菜板，以及一套盘碟。
　　然后，他伸手把鱼抛向了天空，一片冷厉的倒影闪过，一大片鱼鳞就整齐地剥落到一个碟子里。
　　“好快！”忍不住围观的宋程发出了这样的感慨：“我都看不清刀的样子，鱼鳞就剥好了。”
　　宋程的话让路鹿不住点头，梅史挥刀的速度极快，他和宋程连刀都看不清，只能隐约瞅见一片残影，可见梅史的刀工之快。
　　梅史只不过抛了一次，整条鱼就都被刮干净。
　　当梅史把鱼盛到盘子里的时候，两人才惊骇地发现，就在鱼上抛的短短一瞬，连鱼的内脏都随之处理好了。
　　“厉害。”路鹿感叹道：“梅先生，你真的是一名厨师吗？你的刀挥得比打仗的都快。”
　　“鄙人只是一名厨师，不是那些打打杀杀的人。”梅史得意地道：“我会一点武功，但这也是为了更好的做美食。”
　　“我的刀可没有沾过一个人的血。”
　　梅史的话让路鹿肃然起敬，学了一身好功夫只为实现做厨子的梦想，这种心境值得他去学习。
　　不过……
　　“有一身好武艺傍身，只用来做饭，不会觉得很遗憾吗？”
　　“遗憾？”梅史道：“这倒没有，其实我很奇怪，学了一身好本事不去做饭，不去干自己喜欢的事，非要打打杀杀，这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
　　路鹿暗道，功成名就，财帛动人心，无论是名还是利，学武的大多都有类似的追求，像你这样的才真正少见。
　　路鹿没有说出口，但是梅史却知道他想什么，因为这种事他经历的太多了，有很多人都嘲笑他是个胆小鬼，才会抛下一身武艺不用，专门做厨子，就连他的师傅也不理解，气得把他赶出了师门。
　　其实，梅史觉得那些人才不明白。
　　有了一身好武艺，身体会更强健，眼里也会更强，这样无论是颠勺还是别的，都会更轻而易
　　举。
　　有这样好的条件，不去做厨师才是浪费！
　　漫想间，梅史已经处理好了鱼，接下来就是切鱼脍了。
　　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梅史拿刀在鱼上一划，就宣布大功告成。
　　“梅先生，这鱼切好了吗？”望着依然完整无缺的鱼肉，路鹿迟疑地道：“我们该怎么吃？”
　　在路鹿旁边，宋程也用疑惑地目光盯着梅史。见状，梅史用刀在鱼上轻轻一抹，大块鱼肉就散成了一块块的薄片。
　　原来，并不是梅史没把鱼切好，而是他的动作太快，所以在切好后鱼还维持着原先的样子。
　　梅史的刀工实在神奇，两人均为他精湛的刀工惊叹不已。
　　在梅史撒好了柠檬汁后，他们先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片端详起来，并没有急着下口。
　　产自异世界的鱼片呈现出漂亮的浅蓝色，好像天空，好像大海。在便利店的灯影下无比美观，让两人都舍不得吃了。
　　但是路鹿知道，没有梅史的刀工，鱼片不会变得如此漂亮。
　　切好的鱼片薄如蝉翼，这让鱼片有了艺术般的晶莹感。
　　跟日料店切成几毫米的生鱼片不同，中国的鱼脍，可是有着以薄为美的准则。
　　孔子曾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虽然他本人可能不推崇饕餮之欲，但是无疑，鱼脍切的越细，越能激发出鱼生独有的味道。
　　在路鹿和宋程即将动嘴前，梅史制止了他们，另在一个小盘上装了些黑色的液体调料。
　　路鹿尝了尝，这黑色的液体咸咸的，味道有点像酱油。
　　不过此时他懒得想这种调料究竟是什么，而是直接抄起筷子，沾上调料就把鱼脍放到了嘴里。
　　轰！
　　鱼脍鲜美的味道立时在口中轰爆开来。
　　路鹿首先尝到的是柠檬的酸味，酸味中和了生鱼本身的腥气，把生鱼本身的甜挖掘出来，变得甜淡爽口。
　　在柠檬的作用下，酸甜的鱼脍已经让人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然而酱汁的咸味又给舌尖带来了新的味觉，酸甜咸在舌尖上不断重奏，让路鹿仿佛成了那条正在被众人吞食的游鱼，在大海中自由自在的生长。
　　仅仅是一片鱼脍，他就完全沉醉在海的气息中无法自拔。

第 57 章

　　“太好吃了！”
　　在咽下一片淡蓝色的鱼脍后, 宋程发出一声惊呼。
　　他原以为便利店里的东西就够好吃了, 尤其是那个午餐肉, 量大油腻，一盒能吃的满嘴肉香。
　　却没想到梅先生做的鱼比午餐肉还强百倍，和他以前吃的东西完全是两个概念。
　　他们所住的地方有河, 夏天的时候父亲会捞出几条给家里改善伙食，但是，他们那时候吃的鱼和现在吃的完全不能比！
　　更别说他们那时候还加了油盐和菜炖，而梅先生, 他只是把鱼切成片就这么好吃！
　　宋程没做过饭，想不清其中的关窍。
　　不过尽管他不理解梅史的技艺多么高超, 却不妨碍他享受美食。
　　真正的美食让他忘了谦让, 手中的筷子不停地夹盘子里的肉片。
　　从海里刚捞出来的, 冰蓝色的鱼脍放在嘴里凉凉的, 只消用舌头一嚼就会融化在嘴里，让人仿佛在吃酸甜的雪。
　　尤其是鱼脍薄的几乎没有厚度，就更像是在吃雪片了。
　　在三人忘情地大啖下, 不消几分钟, 一盘晶莹剔透的蓝鱼就被食用殆尽。
　　就连身为厨师的梅史也失去了矜持, 飞速地使用筷子抢夺鱼片，尽管他有克制，但是在武功的帮助下，他还是吃了最多的肉片。
　　眼看一盘不够，梅史干脆把剩下的鱼都处理了, 又整理出满满的两大盘。
　　“呼，吃的好撑。”
　　路鹿明明吃了晚饭，但蓝鱼的美味又唤醒了他的第二个胃，所以他直到肚子装不下，才放下了筷子，遗憾地看着仍在吃的两人。
　　“我也吃饱了。”
　　继路鹿之后，宋程也往胃里塞不下去了。最后反倒是梅史吃的最多，让两人不禁羡慕起元力的妙用来。
　　有武功就是好。
　　等最后一片鱼脍吃完，梅史在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吃饱后他有些后悔，本来他打算只吃一点，剩下的留作研究，结果到最后能切脍的鱼肉都被他切了……
　　美食误事啊，他懊恼地想。
　　在懊恼了一会儿之后，梅史才从这纠结的心态中挣脱出来，他想起他现在在异世界，一条蓝鱼吃了就吃了，像这样他从未见过的鱼还有的是。
　　于是，梅史激动地道：“店主，像这样的蓝鱼你这儿还有吗？你能帮我买一些吗，我以后过来拿。”
　　“梅史先生。”路鹿遗憾地道：“不是我不想帮你，你做得鱼脍非常好吃，但是这种鱼我的世界也没有，这是来自其他世界的客人带来的。”
　　“竟然是这样……”梅史有些失望，他强打起精神道：“如果他还有别的食材，请务必帮我留下，我会经常来的。”
　　说罢，梅史还不死心，他就一直缠着路鹿问这个位面还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被梅史缠得烦了，路鹿干脆打开笔记本，搜了一堆食材给梅史看，终于打消了他的好奇心，令他悻悻而归。
　　据梅史的表现来看，他们两个位面的物种应该很类似，所以他才会这么失望。
　　不过胡虎（美食主播）也说他会经常过来。
　　路鹿知道胡虎吃的食材都是在不同位面捕捉的，应该不会让梅史失望。
　　答应了梅史帮他收集食材后，路鹿有些后悔。
　　因为这显然会让他有些麻烦，不过想到以后他能经常吃梅史做的美食，他就觉得这点麻烦值。
　　作为大吃货帝国的子孙，为了吃承担一点代价还是可以接受的。
　　目送梅史离开店门，路鹿倒在椅子上不想动，因为他撑得动一下就难受。
　　和他一个反应的是宋程，这家伙不估计自己的胃量比他吃的还多，这就让他吃了一海碗饭的肚皮更加难受了。
　　和趴在桌子上的路鹿不同，宋程尽管难受，也要咬牙学习。
　　感觉顶到他嗓子眼的蓝鱼，宋程非但不后悔，还十分幸福。
　　他宁可体验吃撑着了的感觉也不想饿着，比起饿肚子的胃痛，还是撑着比较舒服。
　　宋程忍着肚胀学习，而路鹿在好受了一会后开始慢吞吞地在店里遛弯。
　　要是平时他不会如此不知节制，但是梅史做的东西太好吃了，让他根本停不住嘴！
　　而且不知道是鱼的原因，还是梅史的原因，在吃的时候他隐约觉得鱼好像在发光，而且还产生了幻觉，差点以为自己就是那条鱼了。
　　要不是鱼脍是他亲眼看着梅史做的，他一定以为这家伙在食物里加了荧光粉和致.幻.剂！
　　因为，食物怎么可能会发光？
　　在路鹿一圈圈溜达的时候，门口的门铃又响了。
　　伴随着‘欢迎光临’的女生，一位灰头土脸的客人闯入店中，不敢置信地看着干净整洁的便利店。
　　有明亮的灯火，店里还有悠闲走动的人。果然是他快死了，所以临死产生了幻觉吗？
　　或者说……
　　“我已经死了？这里是…天国吗？”
　　“不是，你还没死呢。”路鹿捂着还有点小撑地肚子道：“这里是卖东西的便利店，你仔细想一想，就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地方了。”
　　库比懂得‘入乡随俗’的道理，虽然尽管满是惶恐和不安，他还是依言翻起自己的记忆。
　　当他终于得知便利店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的时候，他感动地热泪盈眶：“我，我得救了！我终于躲过那个怪物了！”
　　“怪物？”
　　便利店的客人千奇百怪，来这里的方式也五花八门，但是在逃难的时候过来的，这还是第一次。
　　感觉到路鹿的好奇，库比有讨好这里主人的心思，所以他没有隐瞒，把他的遭遇毫无保留地交代了出来。
　　而且对他来说，他早就沦落到了最糟糕的境地，已经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了。
　　为了让便利店主人了解的更清楚，库比干脆从他最初的不幸说起——
　　在流落到灾厄之地之前，库比是一个有着继承权的小贵族，也就是说，他是一个贵族家庭的长子。
　　作为注定要继承父亲爵位的人，他自然享受了家族最好的资源。
　　然而在一次学院冒险的时候，他使用的传送卷轴出了问题，所以他不幸被传送到了灾厄之地，一片有进无出的地盘。
　　一开始被传送过去的时候，他还心存幻想，心想无论他被传送到了哪儿，父亲总会找到他，还会狠狠惩治那个贩卖劣质卷轴的人。
　　但是当他从别人口中得知这是灾厄之地后，他就心灰意冷，不再去想逃出生天的事了。
　　灾厄之地是一处深深的峡谷之地，据说里面植被茂盛，只可惜进去的人都出不来。久而久之，它就成了关押犯人和处理不听话奴隶的地方，因为进去里面只有等死。
　　可当库比到里面的时候，他发现里面的日子并不艰难。
　　里面的居民虽然都是罪人，但他们并不都是凶神恶煞的人物。
　　恰恰相反，有一些人十分友善，而且峡谷里的食物也十分充裕，所以在最初的那几天，库比还过的挺惬意，觉得如果不能出去，干脆在这里呆着得了。
　　结果他来峡谷的第五天，噩梦狠狠地击碎了他的天真，灾厄之地，向这个新居民露出了它狰狞的面孔。
　　一个每逢月圆之夜会出现的魔鬼，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开始在森林里寻觅他的猎物。
　　“那个魔鬼，它无比强大，而且憎恶人类，所以在峡谷里居住的人都畏惧它，每到这天就会找地方躲起来，以免被它发现杀死。”
　　“原来是这样啊。”路鹿同情地道：“那你们有没有试过集合起来把它杀死，这样就不用躲了。”
　　“不行的，魔鬼的力量超乎想象。”库比苦涩地摇头：“有十几个职业者仗着实力强大，组合起来想要干掉那个婊.子养的恶魔，结果都被它杀了，只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这是一个躲起来，目睹了这一切的居民说的。”
　　“那么，只要躲得隐蔽，还是能逃开这个魔鬼的追杀吧？”
　　“是，看你躲得程度，还有魔鬼的心情。”
　　说到这儿，库比愤恨地握起了拳头：“这个魔鬼的感官十分灵敏，有居民说它完全能感觉到我们每个人的位置。但它可能是怕一下子杀完了，没有老鼠再供他取乐，所以才故意放过一些，让他们苟延残喘，在恐惧挣扎逃生。”
　　“我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但是有一次我躲在山洞里被它瞟了一眼，却没有死，我就知道，那个人说的是真的！”
　　“从那次以后，我就知道它一定会找上我，只要它觉得玩够了。”
　　“然后…果然，他这次果然来找我了！”停顿了一下，库比闭上眼，仍掩不住满脸的恐惧：“今晚我躲在一个树干里，连大气都不敢出。结果那个魔鬼，它，它就趴在树干上，用眼对着树缝，狞笑地看着我！”
　　“你，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库比哆嗦着道：“我当时真的以为，我就要死了！”
　　库比恐惧的发抖，见状路鹿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走去冲了一杯巧克力奶茶给他喝。
　　谢了路鹿的好意，一杯温热的奶茶下肚后，库比的情绪才好了些，说话才重新恢复了利落。

第 58 章

　　“店主先生, 你这儿有吃的吗？”
　　温热的奶茶慰藉了库比的精神, 也同样暖了他的胃。
　　落到肚子里的温润椰果没有带给他一丝饱腹感, 反而进一步唤醒了他的食欲。
　　库比知道，他原先就是饿的，只是恐惧和紧张压迫了他的精神, 所以他才暂时丧失了饥饿感。
　　不过现在，他已经完全好转，饥肠辘辘的胃再次蠕动起来，提醒他的主人需要进食。
　　于是, 库比再次恳求道：“先生，在月亮刚升起的时候, 我就在树洞里躲起来了。现在, 距离我吃上一餐已经过去了12个小时, 非常需要食物。”
　　说到这儿, 他扯了扯他半湿的衬衫道：“你看，在半夜天上还下起了雨，所以我浑身都湿透了, 如果您这儿有热乎乎的东西, 就再好不过了。”
　　库比想起那顺着树缝流淌进他身体里的雨, 不禁打了个喷嚏，仿佛那股潮湿从灾厄之地追到便利店来，令他哆嗦不止。
　　“看来你真的冻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