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129)
包厢陷入了暧昧的安静中。
江添朝盛望瞥了一眼,把翻好的牌面往桌边一扣,淡声答道:“今天。”
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两个字,盛望却感觉脸面有点热。他维持着表面的坦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加了冰块的牛奶,再一抬眼,发现所有人都下意识朝他看过来。
……
靠。
盛大少爷默默放下杯子,感觉自己把自己坑死了。
他反省了几秒,听见他哥偏过头来低声问道:“皮得爽么?”
几轮一来,被坑的江添还没怎样,灌酒的那几个已经先炸了。宋思锐摆着手说:“不玩了不玩了,刺激太大,受不了了。我就是个绝顶憨批,怎么想的,跟两对情侣玩真心话,我踏马要被狗粮撑死了!”
这之后,几只单身狗就开始撒泼了,以自己心灵受伤为由,拽着高天扬和江添又喝了一波。到最后这俩真的有点醉了,宋思锐已经站都站不稳了。
他手肘挂在椅背上,趴着缓了一会儿神,忽然大着舌头说:“添哥,盛哥,有个人不知道你俩……你俩还记不记得。”
盛望跟服务员要了一杯温水递给江添,闻言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谁啊?”
“其实我之前跟老高说过——”
“我让你别提呢。”高天扬反应也有点慢了,隔着几个人叫道。
“哎,我知道。”宋思锐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废话,“老高说你俩估计懒得知道,但我就憋不住,就说一句。”
“你说。”盛望道。
“我不是在市政嘛。”宋思锐说,“有时候会接触到一些工程上的事,然后今年上半年吧,开发区那边有块工地出了一起安全事故,就追责嘛,刑事责任。盛哥你猜我在责任人名单里看到谁了?”
盛望隐隐有点预感,但还是问了一句:“谁?以前同学么?”
“齐嘉豪。”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盛望怔愣了好一会儿。许久之后轻轻“哦”了一声,出乎意料的平心静气:“刑事责任?那他不是要留案底了么。”
“对。”宋思锐点了点头,“他爸不是搞建筑工程承包的么?当然,规模不大。他高考不是心态失常砸了么,好像毕业之后就跟着他爸干了,结果安全措施不到位,就出了那些事,要赔不少钱,据说到处在借。”
高天扬远远骂了句:“该!”
宋思锐说:“我就是告诉你俩一声。”
盛望点了点头。
当初这些朋友同学知道他跟江添的事,就是拜齐嘉豪所赐,那天之后他的生活开始脱轨,变得面目全非。要说不在意、不厌恶,肯定是假的。但是更多时候,他根本无暇想起那个人,久而久之,甚至连对方的长相都记不清了。
17岁的时候,那个叫齐嘉豪的人对他而言是一切巨变的导火索,现在却成了他生活里一个面目模糊的小角色,小到只存在于酒后闲聊的几句醉话里,占不了几分钟。
时间真神奇。
第105章 解酒
宋思锐最后大着舌头对天发誓, 脱单之前都不想见到他们。
高天扬远远指着他说:“你有本事发得再毒一点。”
宋思锐警觉地问:“干嘛?”
“今年就有附中校庆, 你来你是狗。”
宋思锐一听立刻补充道:“宣誓人:高天扬。”
在场醉的没醉的都笑翻了, 高天扬骂了一句“日”,拿起面前的鸡翅骨头就扔了过来,结果这个二百五还没瞄准。
盛望眼疾手快抄起菜单挡了一下, 才避免了被鸡骨头正中门面。
“你完了。”盛望拎起了冰桶,高天扬飞也似地窜了起来,一边喊着对不起我错了, 一边冲江添叫:“添哥你管一管!”
江添靠在椅背上说:“管不了。”
他这会儿嗓音带着懒意, 看得出来有点醉了,目光一直落在闹着的某人身上。盛望绕回座位的时候, 听见鲤鱼在跟他聊专业方面的问题,他居然有问有答。
“你不是搞纳米的么?”盛望手肘搭在他椅背上, 好奇地问了一句。
“修过临床的一些课。”江添说
“哪些啊?”
“人体、细胞生物、组织胚胎之类。”
他目光从盛望搭着的手上扫了个来回。再跟鲤鱼说话的时候,伸手捏住了盛望的手指尖, 就那么一边答话一边捏着玩。
盛望盯着自己被捏着玩的手指,忽然觉得有点新奇。他哥在别人面前很少会有小动作,这种透着亲昵和依赖感的更是难得一见。就像当年发烧时的粘人一样, 大概是精神惫懒放松的产物, 并没有什么意义,倏然冒一下头,盛望就极其享受。
他有时候觉得江添像一只魔盒,怕盒里的东西会吓到人,所以每次只开一条缝, 让那些稠密汹涌的东西慢慢溢出来。就会显得柔和一点。
但越是那样,盛望就越喜欢逗他掀掉盖子。就像他平日越是冷淡,就越有吸引力一样。因为盛望见过他隐秘之下的样子。
如果不是酒多了伤身,盛望简直想骗他再喝几杯,看看他会惫懒放松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干脆敞了盖。
……
一群人聊到将近11点才散场,盛望绕了一下路,先把宋思锐他们送回酒店才往学校方向开。途中经过一家超市,盛望朝那望了一眼问道:“你那蜂蜜是不是没有了?”
问完没听到回答,他转头一看,发现江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车外的路灯落在他脸侧,从额头到上唇勾出一条轮廓线,锋利又安静。
盛望在路边停车线里熄了火,给车窗留了条缝隙,悄悄下车进了超市。他惦记着江添还在车里睡着,拿了瓶蜂蜜就去了收银台。
收银台旁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货架,展览似的摆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盛望当然知道,只是以前并不会在意,这次可能是受前几天片子的影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人的手天生就会背叛自己,他脑中明明想的是“恐怖教育片”害人不浅,等回过神来,收银台上却多了两样东西。
他迟疑了一瞬,刚想把东西撤回来,就听见超市门叮咚叫了一声“欢迎光临”。刚刚还在睡觉的江添不知为什么醒了,目光隔着滑开的自动门往店内扫了个来回,落在了收银台这里。
盛望抬头就对收银员说:“结账,谢谢。”
他要了个袋子,把东西囫囵扫了进去。上车又特地搁在了后座。
“怎么醒了?”盛望以为江添的酒劲这就消了,谁知他只是闷头扣了安全带,沉沉“嗯”了一声,又转头去看后座的白色袋子。
盛望一阵心虚。
“买什么了?”江添问。
“蜂蜜。”盛望斩钉截铁地答道。
*
他进屋先把江添安顿在了客厅沙发上,然后拎着袋子匆匆进了厨房。他解了结,看着袋子里那两个多余的玩意儿,心说黑洞阴影都没消呢,我买这回来干嘛?搞科研吗?
他顺手拉开一个不常用的抽屉,把东西塞了进去,然后老老实实烧起了水。
电水壶在静静工作,盛望把蜂蜜瓶上的密封玻璃纸撕了扔进垃圾桶,转身正要去玻璃柜里拿杯子,却见江添靠着厨房门安静地看着这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喝了酒有点呆不住,总在找人,找到了又不吭声,就那么不远不近地站着。厨房的灯从头顶斜照过去,却照不透他的眼睛,看上去又深又沉。
“哥?”盛望抓着杯子叫了他一声。
“嗯。”江添眼皮抬了一下,眼睫投下的阴影收成了狭长的线。他盯着盛望看了几秒,走过来从背后把人抱住了。
有一瞬间,盛望能感觉到他肩颈肌骨的紧绷,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放松下来,下巴压着盛望肩窝垂下眸光。
“望仔。”江添低低叫了一句。
“嗯?”盛望应声。
他却又不说话了,好像只是单纯想叫一声,
之前盛望总说想看他哥喝多了的模样,微醺也行。现在真看到了,又感觉心尖被人捏着掐了一下,酸软一片。
他大概知道江添为什么一个人呆不住,睡着了也会醒,又为什么总在找他。他也知道为什么江添会给猫取那样的名字了。
也许是独居异国的时候希望叫这个名字的瞬间,屋里能有一点回应的声音。
盛望任他抱了一会儿,摸了摸他的脸侧说:“我在给你泡蜂蜜水,解酒的。”
“看到了。”江添低低应道。
他依然压在盛望肩窝,说话的嗓音很低,带着阑珊酒意。
盛望耳朵本来就不禁碰。听他这么靠近着耳根说话简直是一种变相的刺激,心里那阵软意转头就被麻麻刺刺的感觉取代了。
他很轻地偏了一下头,又听见江添说:“你在超市买什么了?”
“……没买什么。”
“真的?”
盛望很轻地舔了一下发干的唇角,他忍了一会儿没忍住,说:“你别在我耳朵旁边说话。”
江添没动,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为什么?”
盛望闭了一下眼,心说你故意的么,还能为什么。结果刚张口,就感觉江添低下头,在他侧颈摩挲片刻然后咬下去。
盛望本来就意志不坚定,被他哥一弄,没过多会儿就没了声音。不知是该往下去抓对方的手,还是去抓琉璃台的边缘。
他仰了一下头,片刻后又转脸回吻江添,反手抓着对方,手指没入对方的头发里。他隐约听见江添拉开了抽屉,在接吻的间隙中拿出他藏的东西,哑声说:“找到了。”
盛望脑中轰地烧了起来。
“你真的很想试么?”江添问。
他当然知道盛望所谓的另一种方式是什么,毕竟他曾经撞见过,并且一度成为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内的阴影。那是他幼年以及少年时期对丑态的全部理解,因为就连季寰宇本人都把那些瞬间视为不可多提的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