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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某(111)

作者:木苏里 时间:2019-12-16 10:32 标签:情有独钟 花季雨季 破镜重圆

  这一个巴掌一句话仿佛用了江鸥所有力气,打完之后她整个人都在晃,几乎就要站不住了。盛明阳眼疾手快扶住她,转头叫了护士。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涌进来,又带着江鸥他们涌出去。
  盛望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离开的,只记得所有人脸色都很差、脑子也乱,像被打散的鸟群。等到一番折腾完回到家,盛望在沙发里坐下来,才后知后觉感到掌心一阵刺痛。他低头一看,两只手掌被掐出了一片红印,几乎破皮见血。
  他攥得太紧了……
  孙阿姨这天夜里没回去,在盛家忙前忙后。屋里的氛围沉闷而压抑,所有人说话都是轻而慢的,有种精疲力尽的意味。
  江添靠在沙发上,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盛望转头看过去,发现他抓着手机不知不觉睡着了,眉心却是皱着的。
  盛望茫然地盯着手机时钟,看着指针一格一格挪着,终于挪到了0点。
  他想亲一亲江添,跟他说:哥,生日快乐。
  但他说不出口,因为江添根本不可能快乐。
  一点也不。


第90章 钝刀
  江添睡得并不踏实, 却还是做了好几个梦。
  梦见杜承从烟雾后面探出头来说:“寰宇, 他都长这么大了?上一次见还是十年前。”
  梦见季寰宇对江鸥说:“你儿子也喜欢男的, 高兴么?”
  梦见江鸥在尖叫,而他站在梧桐外的长巷里,老迈的团长趴在脚前一动不动, 丁老头朝他和猫看了一眼说:“难啊,救不活了,走吧。”然后在他面前关上院门。
  他在原地站着, 觉得又累又荒谬。明明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拿, 却想要撑着膝盖歇一会儿。
  他试了几次,怎么都弯不下腰, 只觉得疲惫又烦躁,便从梦里惊醒了。
  睁眼的瞬间, 江添没弄清自己睡在哪里,只看到盛望坐在面前, 眼里映着温亮的灯光,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哥。”盛望很轻地叫了他,然后单膝支着靠过来, 亲着他的眉心、眼尾和嘴唇, 小声说:“18岁了,我爱你。”
  梦里那些令人烦躁又难过的情绪瞬间消失,就像有人短暂地卸掉了他脊背上的钢板,让他能弯腰喘一口气。
  江添反客为主,抓着盛望的后颈想要吻回去, 却又忽然想起他们还在客厅,屋里最危险的地方,随时可能有人来。
  他僵了一下,松开了手。
  “几点了?”江添低声问。他坐直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盖了条绒毯,只是在刚刚的动作下滑到了腰际。
  “1点20多。”盛望看都没看手机就报了时间。
  江添心里软成一片,他伸手碰了碰对方的脸问:“一直在等?”
  “没,上下楼好几次,不耐烦地看了N回时间。”盛望指着茶几上的遥控器说:“刚刚在考虑把你打醒然后假装换台。你可能感觉到了杀气,自己醒了。”
  江添笑了一声,正想说点什么,远处卧室门被人打开,苍白的灯光从里面漏出来,斜长一道,直直从沙发上切过去。
  沙发上的两人匆忙分开。
  盛明阳趿拉着拖鞋走过来,撑着沙发背低声问:“小添醒了?饿么?孙姐煨的银耳汤还在锅里温着。”
  “不饿。”江添掀开毛毯,朝卧室方向瞥了一眼。
  他不擅于跟人热络相处,不喜欢示好,但不代表他不明事理。他知道季寰宇也好、杜承也好,不论给他和江鸥带来过多少阴影,跟盛家都没有关系。盛明阳其实完全可以选择不承受这些,但他却全部接纳了下来。
  这让江添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来,就好像一直由他担着的东西,突然被盛明阳分过去了。他似乎应该轻松一点,可事实却并没有。这跟他多年来所习惯的不一样,但他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道谢或者道歉。
  “今天——”
  江添沉默片刻,刚一张口就被盛明阳打断了:“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跟你们谁都没关系。就算有点什么,那也是我们这帮长辈之间要沟通的。我本来不想让你们去医院……算了,已经这样,就不要老去想,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他嘴上这么说,眉心却是皱着的。也许是太晚没睡的缘故,脸上满是倦意。大概每一个说“算了不要想”的人,都只是在表达一种希望而已。
  江添看着他的脸色,又沉默下来。
  盛望朝他哥瞥了一眼,拽了毛毯折起来,岔开话题:“爸你出来是?”
  “哦。”盛明阳看了看手里的空杯子,说:“你江阿姨有点发烧,给她倒点水备着。”
  “发烧?”
  “放心,吃了药了。就是睡不太踏实,关了灯就慌。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换谁估计都够呛。那些事放我身上,我可能也要崩溃一阵子。她本来就是不爱发脾气的人,有什么不高兴也闷在肚里,今天这么发泄出来说不定是好事。我找朋友约了个医生,年后带她去见见,聊一聊。这段时间就……就互相多担待一点吧。”
  “行了,不早了。折腾一晚上,你俩也赶紧睡觉吧。”盛明阳拍了拍沙发背,忽然朝静音的电视机扫了一眼,玩笑似的指了指盛望:“说是要在这看会儿电影,你这看的是默片啊?”
  有那么一瞬间,江添感觉盛明阳的视线从他这里扫过,也不知有意还是无心。
  盛望嘴唇动了一下,说:“不然呢,我哥睡觉,我开着大音响轰他么?”
  盛明阳又催促了两句,端着水杯去了厨房。不久后吱呀一声响,他带上门回了卧室,只是门并没有关严,光从块变成了极细的一条,依然落在沙发上。
  两个男生分坐在沙发两端,被那条线切割成了两块孤岛。
  片刻后,有人穿过那条线抓住江添的手晃了晃说:“上楼么?”
  “嗯。”江添朝卧室那边看了一眼,拽着他回到二楼卧室。
  刚刚在沙发上囫囵睡过一觉,他其实不太困。倒是盛望,眼皮都开始打架了,还跟在后面转悠不停,好像犯了什么错似的。
  他洗漱,盛望倚在门口。他铺床,盛望抓着被子一角帮忙。他翻出楚哥的那摞资料书,盛望抽了一本说他也可以分一点。
  “你怎么了?”江添最后不得不转身逮住他。
  盛望盯着他的手指,安静片刻之后反握住说:“我以后不抽手了。”
  江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事。他先是有点哭笑不得,紧接着更为复杂的情绪漫涌上来,他忽然就不知道该答什么了。
  过了很久,他才眨了一下眼说:“恐怕不行。”
  他当然清楚盛望为什么会是那种反应,如果不那么做,以季寰宇恶那股恶心人的劲,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更疯的话,大概又是每一句都直捅向他。他是江鸥最后的防线,如果连这条线都塌了,那离疯也不远了。
  只是理智归理智,清楚归清楚。他理解所有原因,不代表手里变空的瞬间不会感到难过。这才是他跟盛望之间的无奈和无解。
  索性他们争吵、冲突,不断爆发矛盾,或者在时间消磨中感到乏味、无趣、相看两厌。常态下的一切导·火·索理性想来都没那么难以接受,因为当人站在争吵的终点,厌烦总是多于爱意的,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但他们没有这些,只有理解下的不得不为。就像他此刻正在做的。
  “我现在是高危分子。”江添语气有点自嘲,又慢慢沉敛下来,“季寰宇那句话,我妈和你爸应该都听进去了。”
  “不会,谁都看得出来他当时是狗急跳墙乱咬人。”盛望说。
  江添摇了一下头:“听到了就是听到了。”
  他们或许会觉得荒谬,并不相信,但是言语如刀,说出来的话终究会在心里留下印子,然后在某个不经意间冒一下头。
  不管有意或是无意,他们一定会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多疑敏感起来。
  盛望垂下眼,抓着江添的手指收得很紧。过了许久他开口说:“我爸一半开明一半古板,我记得以前有谁在他面前提过……”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提过同性恋相关的话题,他反应不大,没有说过谁谁谁很恶心或者很变态之类的话。上次在医院聊那个案子,老头他们是话赶话,我爸那性格你懂的,就是顺着别人说,不代表他自己的意思。”
  这话其实只说了一半,盛明阳确实一半开明一半传统。别人的儿子喜欢女人还是喜欢男人,跟人在一起还是跟妖在一起,他都接受良好,甚至能包个大红包真心送祝福。那是因为他不爱嚼舌根,也管不着。
  但他自己的儿子就不同了。
  这些盛望不打算提,他只想把好的那些说给江添听:“江阿姨那边……也是因为有心结,年后医生跟她好好聊一聊,把心结解了,等到她不会因为人渣对这些带偏见,就容易很多。”
  “高中离家太近,大学就不一样了,山高皇帝远,不像附中这边,老师多多少少都认识我爸和你妈。”盛望说:“我加把劲跟你进同一个学校,再租个房子,把猫儿子带上。有句话叫远香近臭,那时候我俩都是香的,再跟他们慢慢磨,总有能说通的一天。”
  “现在我爸一言不合就敢给我办转学,大学就不会了。我不信我考上清华北大了,他会说‘走,为了阻止你谈恋爱,我们换个学校’。”
  江添终于被他的话逗到,笑了两声。
  盛望顿时来了劲,把他扑到床上闹似的狠亲了半天。
  其实归根结底不过是时机不对,有时候盛望会希望时间过得再快一点,最好躺下去再睁眼就已经成年了、大学了或是工作了,如果是那时候认识江添,恐怕又是另一种样子。
  所以再等等就好了,只要熬过这两年。
  聊天的时候,“高中”、“大学”,几个字就能带过去了,花不到两秒的时间。可睁开眼,日子却还在缓慢地往前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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