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游戏(36)
“哪来的野鸡瞎蹦跶!”一位大哥站起身,扭了扭脖子又坐下了。
江北缩回脑袋吃腰子,上下牙磕磕绊绊,一不小心嚼到了舌头,他“哎呦”一声,颤着声说:“快,去把台换了……”
欧阳小聪唯命是从,烧烤摊重新变回原样,一群五大三粗不着家的男人扯嗓子吆呼,“好球——”
气吞山河,俗气到极点,却也成了江北后来无数次缅怀的寻常日子。
不知道老板家的灯泡是多少瓦,昏黄的光晕落到每个人脸上,人人皆是纯良的面容,傻大个的大鼻孔被模糊掉了周围的轮廓,明显小了一圈,看着比从前英俊了不少。
江北偷偷瞄几眼,总要低下头灌一口啤酒,如此反复,最后被周明当场抓包。
“你看我干嘛?”
江北装傻:“我看你了嘛,没有啊,我就觉得你身后那树长挺高的。”
周明扭头去看,身后确实有一棵高高的槐树,树影婆娑,叶子莎莎作响,青天白日的时候,这附近肯定很凉快。
“是挺高的,估计有上百年了。”
“是吧,我没骗你吧。”声音越说越低,江北埋头吃了串壮阳的烤韭菜。
欧阳小聪“嘁嘁”了几声,嫌这两人太磨叽,有一次他没敲门直接进了那俩的卧室,好家伙,一个睡床,一个睡地铺,牛郎织女都没他俩隔得远。
气氛有些尴尬,恰好酒过三巡,江北的两颊染上了红晕,他歪歪扭扭地站起来,“你俩吃,我、我去上个厕所。”
“我也去。”欧阳小聪也站了起来。
烧烤店二楼有个简陋的小卫生间,年代颇久远,铁制的门锁锈斑累累,最让人恼火的是,它只有一个蹲坑。
欧阳小聪站在门外等,时不时地拍两下门,“好了没,你这一泡尿撒了有一刻钟了。”
江北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像个小媳妇似的从里走出来,“催什么催,我是大号。”
“鬼才信。”小聪嗤道,“等等我,我很快。”
卫生间旁边就是厨房,服务生手托钢盘进进出出,满盘子出,空盘子进,这些人昼夜颠倒,把黑夜过成了白天,个个脸上亢奋劲儿十足。
很快欧阳小聪就出来了,前后不超过十五秒,这也是江北总觉得这人肾不太好的原因之一。
“这么快啊。”
小聪颇为得意,眉毛一挑,“我又不是你,墨迹个半天。”
“慢也有慢的好处。”话音顿了顿,江北唇齿清晰地强调道:“持-久。”
“哎你别走,啥意思啊你!”
那边周明已经结完账了,就等着他俩一块回去。
三人的合力糟蹋下,桌子上一片狼藉,毛豆壳儿堆了大半个桌,鸡鸭的残骸胡乱垒成小山,再加上啤酒瓶子横七竖八,画面实在是没眼看。
“走吧,马上十二点了。”周明说。
鼻子变小了的傻大个,背身宽厚,喉结性感,穿衣有型,各个角度都堪称完美,江北直接走到他身边,拍一下他的胸肌,“今天我请客,你不许跟我抢。”
周明笑了笑,俯身问江北要不要买点奶茶带回去,正好旁边有家奶茶店。
江北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眼,点头说好。
从前沈慕南记着他爱吃甜食,现在那人远离了自己的生活,马上又有傻大个替自己记着,来来去去,他身边好像从没缺过谁。
江北看着站在奶茶店门口的傻大个,心里高兴坏了,要是他俩能修成正果,他们班总算是能成一对。
他和傻大个。
一对。
江北在心里偷着笑。
“你就装吧。”欧阳小聪幽幽来了一嘴。
江北敛住笑,轻飘飘瞥他一眼,“我装什么呢。”
“你自个儿清楚。”
“话说一半,扫兴。”
欧阳小聪撑着大饼脸在笑,小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你喜欢周明。”
江北无聊地用脚尖刮蹭着路面,脸一甩,“扯淡。”
傻大个买好奶茶,走过来时夹带一阵风,清淡的薄荷味儿混入鼻息,跟江北衣服上的洗衣粉一个味道。
江北接过奶茶,眼睛扫过男人的凸起喉结,渐渐往上,最后落在了周明的俊脸上,对比欧阳小聪那张烙饼般的脸,傻大个简直是人间绝色。
“你又在看什么?”周明笑着问。
“还能看啥,就随便瞅瞅呗。”
欧阳小聪适时地“嘁嘁”了两声,非常应景。
“咱们回去吧。”江北撂下话,走到了前头。
国槐花开,落了满地细碎小花,晚风吹过,香气扑鼻,十二点钟的困顿一扫而空。
“喂,能不能走慢点!”欧阳小聪在后面吼。
江北加速小跑,心情难得这么开心,浑身是劲,恨不能绕北市跑上三圈。
这些都是这个夏天发生的事,距离江北的上段恋情过去快大半年了。
第40章 黄粱一梦
作者有话要说: 跟女明星的绯闻是假的,攻没那么混乱
古代有一书生投宿旅店,入睡后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高中进士, 宦海浮沉, 一生的荣华富贵接踵而至,醒来后黄粱饭还没熟,不过十来分钟。
年末,沈父正式退位, 中盛的实权彻底移交给了沈慕南, 收购兼并,资本扩张,他完全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商人。人前他是唯利是图的资本家, 人后他却觉得一切都没意思,不少女人趋之若鹜,他逢场作戏,从没对哪个动过真情。
这便是他的黄粱一梦, 二十六年眨眼过,荒唐至极。
偶尔空闲下来, 他会去之前的公寓坐一坐, 抽根烟或是站着看会儿楼下的街景,直到夜幕降临他再驱车回去。
徐琦依然会过来找他,这女人变了,一见面先谈钱,谈好价钱再进入主题,沈慕南在床上没他平时看上去那么斯文, 时常不知轻重,徐琦一面哼着声,一面挑衅问他,“你以前是不是也这么对你那小情人的?”
潮涌的欲-望瞬间止息,女人拿了钱识相离开,之后很长很长的空虚里,他会对着手臂上的那排牙印发呆。
江北经常在财经频道和各种娱乐八卦中看见沈慕南的身影,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流连花丛,私生活混乱,有报道说他同时交往了五个女明星,还为她们每人购置一套千万豪宅。
前不久一位刚出道的小新人,演技长相都不出众,却拥有一手好资源,甚至还进入某位名导的剧组,参演女二号,有人猜测她背后的金主就是沈慕南。
这些全是媒体嘴里的话,无论真假,它都离江北的生活太遥远了,就算哪天沈慕南真从云端跌落,那他也不会落到自己这种小市民的脚边。
过年那阵子,傻大个回了趟老家,江北每天就守着电话等他消息,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问问最近天气如何,早中晚都吃了什么,那养生的阿胶还喝不喝了,这些问完之后,两人再围绕“你先挂”、“不不不你先挂”、“还是你先挂”墨迹个二十分钟。
谁也不曾开口说在一起试试,等到周明从老家回来,江北去车站接他的时候,久别重逢他俩情不自禁搂到了一块。
这下子咯嘣了,噼里啪啦火花四射,他俩莫名其妙就成了。当晚,折叠床被撤,江北正式睡到了周明的大床上。
欧阳小聪猜出了这俩的奸情,特别是在他们仨玩扑克的时候,对面两人老是不害臊地眉来眼去,还有周明喝过的杯子,江北二话不说接过来就喝。
母胎单身的小聪同志目前最担心墙的隔音问题,要是半夜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那他这种修炼童子功的老处男会不会活活被逼疯?
启明商场一楼,某家日系汽车品牌在举办大型斗-地-主比赛,欧阳小聪给他和江北都报了名,平时功夫下的深,这种时刻就显出水平来了。
“赢了奖品算谁的?”江北问。
“算你的算你的,我就过过手瘾。”
“行吧,那我就陪你玩玩。”
百人PK大场面,三人一组互相角逐,欧阳小聪和江北被分在了不同的组,比赛开始,各桌开始洗牌。
这种入门级别的模式,江北闭着眼都能赢,他剑走偏锋,开局就丢了一个炸-弹,对面两农民完全无力招架,顿时军心大乱。
江北在心里叹一声:英雄真的很寂寞啊。
沈慕南在巡视商场,身后跟了一大群溜须拍马的人,这里属于他集团旗下的产业。
“沈总,咱们到那边去看看吧。”说话的是商场的赵经理,今天他的工作就是陪同这位上面来的大boss。
沈慕南站在三楼护栏边,往下瞥了眼,“那边在干什么?”
赵经理也往下瞅了瞅,“应该是在搞活动吧。”
“下去看看。”沈慕南沉声。
一圈下来,百人就被淘汰掉了一大半,剩下的人继续战斗。
江北换了新对手,对面是俩年过半百的老大爷,看样子,牌龄大概在三十年左右,自有一套战术经验。
先抑——江北中招轻敌;
温水煮你——江北乐呵呵,心想大爷年纪大了,脑袋果然没他灵光;
后扬——一颗炸-弹直接给江北炸蒙了。
“小伙子,承认承让。”大叔拧开他的保温杯,呷了一口枸杞茶。
江北尴尬地笑笑,缩头乌龟似的溜到欧阳小聪那边去观战了。
看别人玩始终没自己玩有意思,江北的视线四处游离,商场很大,满眼是人,一不小心他就撞进了一双幽邃眼睛里。
多久了,大概距上次医院碰面,又是半年。
江北偏过脸,不去看男人,抛去从前的儿时情谊,他俩之间本来就不剩什么了。
沈慕南的视线也渐渐从江北身上收回,眼睛里的焦点瞬间失了方向,他稍稍偏了下头,“走吧。”
赵经理冲后面的人,手一挥,然后唯唯诺诺地跟上沈慕南,“沈总,我带您去C区看看。”
人生如水,越活越悲凉,身后千万张阿谀笑脸,没有一张是真心实意的。
突然,沈慕南的身体哆嗦了下,脚步顿了顿,再回头凝望,小卷毛的脸已经模糊不清了。
“沈总?”赵经理客客气气地喊了声。
沈慕南的睫毛在商场的白炽灯光下颤了一颤,心底尘封的柔软骤然苏醒,不过只是一瞬,等他回过头来,面部冷肃依旧。
欧阳小聪最后也败了,眼睁睁看着奖品落入他人囊中,他俩悻悻而归。
“没想到这帮老大爷这么厉害。”欧阳小聪感慨道。
“请我吃个饭吧,周明今天不回来。”
“凭啥我请?”
江北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食指,耍赖道:“难不成我请?上个月水电费可是我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