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肾(4)

　　沈焰被他这架势惊到了：“你说什么？”
　　“就、就……”刚才那句话已经用光了所有脸皮，苏佳年满脸通红，却是连再重复一遍也做不到：“就、我、我是第一次……您得对我负责……”
　　沈焰的目光有些呆滞，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到了嘴边又全忘了，就这么沉默了数秒，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你是什么？”
　　苏佳年的脸更红了，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我也只想签约而已……很好养活的……”
　　反正言下之意就是赖定他的意思。
　　沈焰只觉得胸口发闷，连带着视线都一阵眩晕，好不容易揉着太阳穴冷静下来，刚想开口，就听到了一声啜泣。
　　沈焰怔了一下，抬头发现苏佳年垂着脑袋，肩膀微微颤抖，竟是在哭。
　　“……”这回他是真的没想法了，明明吃亏的是自己，为什么这小子反而跟被强抢的民女似得，委屈个没玩……但沈焰还真见不得人哭。他有个表妹，小姑娘长得水灵，性格也算乖巧，就是泪点奇低，有点小碰小撞就开始下雨，一开始是小雨，很快小转中、中转大……
　　然后沈焰多半会因为这个被长辈一顿臭骂，再苦着脸去哄哭个没完的妹妹，久而久之成了阴影，以至于后来性向都发生了改变。
　　所以苏佳年哭，他是真的受不了。
　　“你先别哭了……”沈焰扶着桌沿摇摇晃晃的起了身，从桌上扯了几张纸巾一股脑塞进对方手里，“昨天吃亏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哭什么？”
　　苏佳年眨巴着通红的眼，心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反正自小就这样，有点情绪了眼泪就止不住的掉。不过他哭得安静，雨点大的水珠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鼻头一抽一抽的，反倒有几分楚楚可怜……
　　于是沈焰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撞了下，理智也跟着对方断了线似得眼泪一起摔在地上，无声无息的碎了。
　　“……我答应你就是了。”他话一出口，就被苏佳年一把抓住：“但是你不能再哭——喂！这是我新衣服，别蹭啊……”
　　“谢谢……呜……”苏佳年抱着他的腰，声音有点闷闷地：“你是第一个……认可我的人……”
　　……那得全部归功于爹妈给你的那张脸。沈焰有些冷漠的想，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抚摸着年轻人颤抖的脊背：“乖，跟着我，只要听话，哥哥就不会亏待你的。”
　　“说、说好了哦。”苏佳年抬起头，眼里仍有泪光：“你要、要跟我签约，让我出道……”
　　“这个没问题，”沈焰笑了起来，伸手刮了刮对方泛红的鼻尖：“但、也得看看你的诚意……”
　　苏佳年楞了一下，似乎又很快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几分挣扎，但终于还是迟疑的抬头，颤抖的吻了吻沈焰的嘴唇。
　　沈焰尝到了一股咸味儿，是未干的眼泪。
　　他本该笑话对方太过纯情，可也就是这么个青涩到极点的吻，唤醒了花花大少心底里青葱的记忆，一时竟有些悸动。
　　或许是吃惯了大鱼大肉，清粥小菜也没什么不好？
　　沈焰是真觉得自己色——欲熏心，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和对方敲定，甚至还让助理送来签约的合同……佳人传媒底下的艺人不少，但自己亲自经手的用一只手就能数，而且大多都是能力出众长相上佳的好苗子，苏佳年这种冲动性质的，还是头一回。
　　等签了字画了押，沈焰看着苏佳年拿着合同喜不自胜的样子，有些好笑：“你就这么想唱歌啊？”
　　“是！”青年重重的点了点头，坚定不移道：“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那就唱一首来听听。”沈焰给自己倒了杯水：“唱得好哥哥有奖励。”
　　苏佳年这会儿已经高兴地跟做梦似得，如今一听奖励二字，眼睛的放了光。当即清了清嗓子，摆好姿势，开口——
　　没等他唱完第一句，沈焰就喷了。
　　就算是他再不懂音乐，也能听出这小子没一个音是在调上……抹了把嘴边的水，他带着点希翼地问：“佳年啊，你是不是喉咙不舒服，要不要吃点润喉糖什么的？”
　　“啊？不会啊，我现在状态超好的！”苏佳年快乐地说：“之前我还唱不上这么高的音呢！”
　　……因为你那是破音了啊弟弟！沈焰捶着桌子，欲哭无泪的想。
　　我现在解约……还来得及吗？
　　04.
　　沈焰活了二十八年，苏佳年是他见过最清新脱俗的奇葩，明明唱歌跑调自我感觉良好就算了，还死活要当歌手，做梦做的跟真的似得，连沈焰这种老江湖都被美色所获，一不留神着了道，想说后悔吧，对方那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简直在发送可爱电波。沈大少被电的七荤八素，心想反正签合同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只签了一年……
　　按照他喜新厌旧的速度，一年能到一半都是破纪录了，不过包养嘛，去留还是金主说了算，要是自己腻的快了，就多给点补偿什么的，对方也不会太吃亏。
　　沈焰想着想着就想通了，下午就把苏佳年带去了公司，介绍给了姜冉。
　　姜冉是佳人传媒最能干的经纪人，现在正带着当红流量徐羽生，如今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苏佳年，评判道：“外形身段气质都不错，可以先从平模开始，上杂志刷刷脸……”
　　沈焰刚想点头，却不想苏佳年脸色大变，不断摆手道：“不、不行，不能露脸的……”
　　姜冉挑了挑眉：“不露脸？那你想做什么？”
　　苏佳年说：“我只要唱歌就好了……不露脸的话也可以的，对吧？”说罢回头，十分希翼的望着沈焰。后者正处于新鲜期，基本是要啥给啥，当即对姜冉道：“人小孩儿就想唱歌，不想抛头露面。”
　　姜冉闻言，目光在两人之间走了一圈，似乎明白了什么：“好吧，我只是觉得你这个条件，光做幕后有些可惜……不过既然想依靠歌声出道，还得看你唱得怎么样了。”说着便示意苏佳年现场来一段，结果人还没开口，却被沈焰喊停了：“等一下！”
　　“……又怎么了！”姜冉有些崩溃，她平时做事雷厉风行，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打断，要不是对方是她老总，她早就发飙了。
　　对于这个自己重金请来的经纪人，沈焰多少还是知道她的脾性，当下歉意的笑了笑，又转头看向苏佳年：“年年啊，你先出去一下，我跟这位姜姐姐有事情要谈。”
　　“哦……”虽然没来得及一展歌喉让苏佳年有些失望，但还是乖乖的离开了房间，还不忘带上门。
　　“这小孩倒是挺乖。”姜冉说。
　　“如果不乖的话我能看上么。”沈焰笑了笑，“姜姐，给你商量个事……就是年年的歌唱的实在，呃，比较一般……你听了之后也别骂他，反正到时候交给后期……”
　　姜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特殊”的要求，沉默了许久才道：“老板，你这么做，到底是想让我培养他呢，还是不培养呢？”
　　“小孩子心气高，还有些盲目的自信，我这不是怕他伤心么。”
　　“他如果真的喜欢音乐，就不应该害怕挫折，唱不好也可以慢慢学，”姜冉说：“出道哪有那么容易？”
　　“不，你不明白……”你不明白这孩子唱歌有多难听。沈焰哭笑不得的想着，摆了摆手：“总之就先按我说的做吧，先出个数字专辑丢乐库里卖卖，后期做好一点，别让人买完了来投诉。”
　　姜冉一双细眉拧的死死地，“如果只是这种要求的话，您还是换个人带吧。”
　　见她撂担子撂得这般干脆，沈焰连忙安抚：“姜姐，我的好姐姐，就一年……不，可能就三个月，回头您等我新鲜劲过了，随便丢给谁都可以。现在不是我亲自带他进的公司吗，要是给别人带，搞得我这个金主很苛刻似得……”
　　姜冉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老板，你可真是个人渣。”现在她反而有点同情苏佳年了，那么乖巧一孩子，估计就是被这衣冠禽兽骗了，以为跟着他就能飞黄腾达，结果在人家眼里，所谓的前途还没面子重要，着实可悲。
　　沈焰见她这般耿直，有些讪讪的笑了下：“我不一直这样嘛。”
　　是啊，他沈大少游戏人间惯了，苏佳年不过是他路过花丛里的一朵奇葩，再特殊，也是会腻的。
　　所以他才会在关系最开始的时候有求必应，就像花期一样，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
　　沈焰和姜冉谈话之际，苏佳年百无聊赖的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人一茬茬的过，收获了不少打量的目光，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害羞归害羞，门神还是要做的，待会沈焰应该就把自己叫进去了吧……这么想着，却见一个染着金发的年轻男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苏佳年躲闪不及，被对方撞了个满怀。
　　不等他说话，那金发男竟先发了飚：“滚开！”说罢就要往里闯，苏佳年见此连忙去拦：“沈总在里面跟姜小姐谈事情……”
　　“谈事？还能谈什么事……”金发男冷笑一声，目光转向他：“你就是沈总刚带回来的新欢？架势挺大啊，怎么，要给我个下马威吗？”
　　见对方语气不善，苏佳年有些困惑：“我们应该不认识吧？”
　　金发男见他这种态度，气不打一出来：“你也别高兴地太早，李乐知道吧？三个月前闹自杀的那个，那就是你的前辈，沈总当时也是亲自带他进的公司，安排在姜姐手下……结果呢，不到一个月就玩腻了，丢给别人自生自灭。李乐想不开，得了抑郁症，大闹一场沈焰全程连面都没露——”他一口气说到这里，见对方还是那副表情，眼里的厌恶更深了几分。
　　苏佳年却问：“你也是吗？”
　　“是什么？”
　　“沈总的……呃，前任？”他小心翼翼的斟酌了一下措辞，可还是没能阻止对方发飙：“去他妈的前任，我们根本就没分手——”
　　“那你们现在分啦，”苏佳年看着青年气到通红的脸：“因为我才是现任嘛。”从签下合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跟沈焰待在一块，对方没有机会再找别人，所以应该不会有人比他还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