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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歌(3)

作者:林子律 时间:2017-09-10 21:09 标签:甜文 娱乐圈

  他下了车,拢紧大衣外套,回过身想目送车开走再进去。哪知辉腾停在原地不动,顾旻傻不愣登地和它面面相觑了良久,车窗才又摇下来。
  陆言蹊带着点笑,朝他挥挥手:“你快回去吧,外面冷。”
  顾旻笨嘴笨舌,闻言有无数的客套话涌到舌尖上,但他没说,只笑了笑。这次倒不是缓解尴尬和沉默的敷衍了,到底多了几分真诚:眼睑的卧蚕变得非常明显,薄唇笑起时更加轮廓漂亮,眼中有光一闪而过。
  他的笑转瞬即逝,说:“陆先生再见。”
  陆言蹊颔首:“会再见的。”
  目送顾旻单薄的背影淹没在小区朦胧的灯光中,司机发动车子,陆言蹊靠在后座上,嗅着车内被暖气烘烤得只剩影子的冰雪味。
  良久,他拨了个电话,不容置疑地说:“秦屹,我遇到一个好苗子。你得想办法把他签下来,否则等他红了,你后悔一辈子。”
 
 
第3章 第三章
  自从前几天被旬肇宁骗去客串了一把驻唱歌手之后,顾旻觉得他的生活仿佛进入了一个平行世界,从得过且过的肥皂剧变成了不可思议的玄幻剧。
  陆言蹊给他的名片顾旻刚回家就扔进了垃圾桶,他甚至不想看上面写的什么。好像对他而言跳槽是件有点不道德的事,再者合约只剩一年,怎么也要挨过。
  平安夜时,他收到一把未署名的玫瑰花。顾旻花粉过敏,一直打喷嚏,捏着鼻子把玫瑰抱到阳台上,锁在寒风中不顾死活了。
  他捏着手机问了一圈到底是谁恶作剧,还没找出答案,又收到了一个果篮。冬天的水果大都反季,这个果篮中却贴心地放着苹果和柿子。顾旻把柿子捡出来,苹果在下楼时顺手送给了住在对门的阿姨,还能撸一把她家的大金毛。
  然后顾旻被他爸喊回那个每年只拜访一次的家里。
  他的家庭构成十分奇葩,顾旻偶尔异想天开,觉得若是把这些年来的恩怨添油加醋写个剧本,大约能拍出一部六十集的家庭伦理剧,其中包括了“出轨、小三、争夺财产”诸多喜闻乐见的元素。
  顾家最初由政界下海,经过几代人的积攒,俨然已经是苏杭一带的望族。后来顾克海一支几个兄弟北上捞金,他也因此结识了顾旻的母亲。
  此人渣彼时在杭州家中已经有利益联姻的妻子和一双儿女,他却偏偏不告诉新认识的情人。常年周旋于杭州和北京,愣是两边都没耽误,自诩彩旗飘飘红旗不倒。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顾旻母亲怀孕后见对方不提结婚,心下生疑,背着顾克海查,才知道自己这是“被小三”了。这位女中豪杰十分沉得住气,没哭没闹,装作没事人一样赖到孩子生下来,找顾克海要了一个名字和一大笔钱,潇洒地和他断了联系。
  她在北京独自抚养顾旻,直到上学年纪,顾克海竟然又吃回头草。说他当年糊涂,如今看清真爱,已经与原配离婚,想要重新结合。
  顾旻的母亲起先不肯,后来不知怎么的,又被他油嘴滑舌地说动,两个人结婚,有了夫妻的名分。
  哪知的确狗改不了吃|屎。顾旻长大,她红颜见老,不再能拴住男人的心。只是这次顾旻的母亲聪明得很,知道他背着自己又偷吃后,联系了顾克海的原配,互通音信,知他和原配这些年亦是藕断丝连,甚至还有利益瓜葛。
  女人达成同盟简单得很,如此人渣,就该让他身败名裂。两个女人合计许久,个中细节,传到顾旻耳朵里已经模糊了,只知道他上大学那年,他妈又和他爸离了婚,这次直接移民美国,而他父亲损失惨重,险些净身出户。
  当时顾旻不过十七八岁,对这些浑水一无所知。他并未选择随母亲出国,而是留在国内读他喜欢的音乐学院。反正这么多年,他学会了不闻不问,装聋作哑。
  前年顾克海的原配因为癌症去世了,他从中得了好处,又重新风光。在四九城住得久了,偶尔自大地觉得要当土皇帝了。
  顾克海年纪渐大心却不收,他年过五十仍旧风度翩翩,着实有一副好皮囊。同顾旻母亲离婚后连换了好几个模特,终于在不久前尘埃落定,给几位成年子女找了个小妈——顾克海的大女儿顾星今年二十九,小妈只大她三岁。
  饶是顾旻这样对亲情淡漠至极的人,也觉得他爸实在是个不世出的混账。
  顾克海最近不知抽什么风,要过圣诞这种洋节,打了电话通知了一圈,让他几位继承人们陪他吃个饭,顺便大家打好关系。顾旻深深地怀疑他是故意的,想看子女如何对待新欢,这份兴致简直独一份的荒唐。
  几个貌合神离的亲姐弟谁都不愿套近乎,却碍于他的面子没缺席。
  饭菜爽口,难以下咽。顾星和顾冕专程从上海过来,他们虽一母同胞,无奈三观不合,平时一见面就掐。此时难得一致对外,想要替过世的母亲争口气,又没胆当着父亲嘲讽小妈,各自敢怒不敢言。
  算下来,惟独顾旻吃得舒服些——反正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外人,这点上,他和在场的各位都能愉快地达成共识。
  气氛诡异地吃了个饭,顾旻没空留在那边听顾星和小妈互放冷枪,也对顾冕找他爸要投资没兴趣。他不客气地接了顾克海给的红包,掉头就走。
  手头宽裕了心情也好,回程的士上,顾旻愉悦地搞起了理财计划。
  公司不准备培养他,顾旻看得出来,而在这些日子里,他能攒一些是一些,琢磨着等合约期结束就找个下家。要是找不到,跟旬肇宁混算了。
  他自小生活条件不差,却因为母亲教导,不怎么挑拣质量,毕竟由奢入俭太难。如今早已成年,加上大学毕业,再过几年就算顾克海还愿意给他钱,他都不好意思要了。
  拿到了钱,顾旻心情好了很多,短暂地忘记了来路不明的玫瑰花和果篮,在平安夜伴着雪落无声,睡了个好觉。
  结果圣诞一大早,他家的门又被敲开了,外面站着的是个笑眯眯的中年男人。顾旻右眼一跳,直觉来者不善。
  “顾先生,圣诞快乐,我是光华传媒的经纪人,我姓孙。”孙先生三言两语说了大概,“想问您有没有意向签约光华,我们有目前国内数一数二的唱片制作资源,保证您在签约后一年内发行单曲,然后……”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顾旻说,“谁介绍您过来的?”
  孙先生依然没脾气似的笑:“我也不清楚,老板叫我来的。老板还说,只要您愿意,您现在的合约没有问题,违约金我们可以出。”
  顾旻:“……”
  他觉得自己听力和理解能力总有一个出了问题,这事未免也太天上掉馅饼了吧?
  光华传媒是如今国内娱乐圈的行业巨头之一,与烁天影业、幽星娱乐姑且称得上三足鼎立。旗下主要收入来源有一家经纪公司与一家唱片公司,后者自成立以来专做唱片业。几年前光华刚成立经纪公司后,抓住了选秀节目的东风,推过几个男团和独立歌手,俱是青春靓丽,一时间风头无两。
  只是从那时起,圈内众所周知,他们从不冒险找素人。
  孙先生看出他的不信任,只是把东西拿给他:“顾先生您看一下,这是我们公司的规划书还有合同模板,里面涉及了艺人培训、待遇还有其他的问题。您签约后差不多就按照以上的条款进行包装、训练,然后出道。您不用马上给我答复,这里写有联系方式,想好后欢迎主动联系我们,不愿意解约也没关系,合约到期,还请优先考虑光华。”
  顾旻拿过那份规划书,一目十行地浏览完毕,觉得光华传媒的老板一定是人傻钱多的冤大头。他记得光华旗下的艺人许多如日中天,却并不资源过剩。
  他想起那日被自己扔掉的名片,这一切都像是在……守株待兔?
  孙先生走时给他留下了一堆文件,像是安排了顾旻的圣诞节。
  他心里仍然不舒服,总有种隐私都被窥探的错觉。他不傻,知道这些事必然有陆言蹊从中作梗,对方打听他的公司、住址都易如反掌似的,无意中的盛气凌人让顾旻有些诚惶诚恐,更多的却是厌烦。
  这些该死的有钱人,他想。
  圣诞节当晚,北京又下了一场雪。顾旻懒得要命,窝在暖气房中不愿意动弹。
  他妈给他打了个电话,询问他家宴的情况。顾旻如实说了,又提到钱,曾经的顾夫人冷笑:“他给你就留着,反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顾旻说:“我入不了他的眼。”
  这话题太过实际,顾旻母亲沉吟许久,才说:“小旻,记得妈妈的话,别跟钱过不去。现在你年轻,多为以后打算。世界就是这么现实,你不要被一时快乐蒙蔽。”
  顾旻被她说得一阵白毛汗,想起当年父母反目成仇时,母亲决绝离开的样子,不由得再次感叹除了长相,自己简直不像她亲生。
  曾经由于生活富足,她培养顾旻很是用心,国学没能吸引顾旻,惟独西洋乐器抓住了他的灵感。她顺着顾旻自行发展,偶尔修剪他长歪了的枝桠,算上来,对于顾旻如今小有所成的各种天赋,她功不可没。
  可他性格闷,不讨顾克海喜欢,除了长相,在他眼中几乎一无是处。
  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样的儿子应当是让她有遗憾的。
  挂了电话后顾旻一头钻进次卧改造的工作间,将自己与世隔绝,继续抓紧聊胜于无的灵感编和弦,要弄出个成果来。他自那次与陆言蹊告别,脑子里一直有个旋律在徘徊,昨天晚上睡到一半,突然有了想法。
  他生怕这段旋律溜走,争分夺秒地改,写废了的谱子堆满半边纸篓。住的地方有钢琴,可半夜弹怎么想都太扰民了。顾旻给吉他卡了个弱音器,翻来覆去弹了无数遍,台灯亮到第二天清晨,总算结束了。
  顾旻熬了个通宵,demo算是有了大概的雏形,他惯例发给旬肇宁听。
  对方直到中午才给了他回应——想必是享受人生去了——发来三排惊叹号和第一句赞赏,“学长,这首风格和你以前不一样啊!”
  旬肇宁习惯不好,说话大喘气,一条消息他非要分十次发。这首未填词的demo仿佛唤醒了他的缪斯,大段的表扬引来无数次手机震动,直接把顾旻吵醒了。
  他睁眼后就睡不着,索性抱着手机跟旬肇宁聊。
  绝佳的机会,旬肇宁让他跳槽。顾旻思来想去,到底没告诉他之前偶遇陆言蹊的消息。
  好似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陆言蹊算自己的伯乐,可他又隐隐觉得,来得太轻易的东西总是抓不牢,分分钟就会离开他一般。就如同曾经优渥的生活和看似美满的家庭,一旦破碎,留下来的创伤将会是永恒的。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飞奔到门口——最近几天接连吃外卖,垃圾桶里却没多少东西。顾旻翻了会儿,找出那张名片看,上面的头衔险些晃瞎了顾旻的眼。
  光华传媒的大老板秦屹,名片就这么被陆言蹊轻飘飘地递给了他。
  顾旻捏着那张名片,突然心有余悸地想:“好在没有贸然打电话,否则非要被大老板当成胡乱骚扰的拉入黑名单。”他意识到陆言蹊身份不一样,上网试着搜了搜他的名字,竟搜出他是某个企业的法定代表人。
  该企业从属于陆氏财团。财团的总部在上海,最初做地产发家,经历三代人已经风生水起,如今成了华东一带的名门。陆言蹊任法定代表人的不过是财团下属一个子公司,看业务列表,和娱乐圈没有任何交集。
  顾旻眉梢一挑,心想,“这星探果然很高级。”
  因为出身的关系,顾旻对这种望族的二当家本能地敬而远之,关上网页之余不由得暗自决定,以后若非必要,除去感谢,还是不要和陆言蹊有瓜葛好了。
  窗台上的玫瑰花全枯萎后,顾旻照着那天光华经纪人留下的联系方式,发了一封邮件,附上自己从前写的曲子成品与小样。
  他收到回复时正是一个黄昏,通知他择日解决合约,去上海报道。
  而他就是这时再次遇到陆言蹊。
  顾旻记得他去面试出来,公司给他新配的助理慕容恒正要带他去看租的房子。他们等电梯,从十八楼往下,电梯门打开后,他与陆言蹊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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