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逼我啊(28)
林廷安得意地说:“杜暄,全科都拿过年级第一名,所,有,科,语数外理化生,音体美史地政。”
“呦呵,杜暄你迷弟又来监督你学习了啊。”孙睿调侃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林廷安转过头去看到孙睿又搭着杜暄的肩站在后面:“你才是迷弟呢。”
“错。”孙睿骄傲地说,“他是我迷弟。”
杜暄撇撇嘴:“那我真是瞎了眼。”
林廷安说:“杜暄,大满贯!”
郑子岩不甘不愿地叹口气:“你怎么能学得那么好?”
“好吗?”杜暄说,“我都年级二十二名了。”
“当然好,”林廷安抢过话头,毫不犹豫地说,“杠杠的年级第一。”
杜暄说:“林廷安,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林廷安不松口:“我觉得你学习挺好的,说好了我请你吃烤串,庆祝你大满贯。”
孙睿皱皱眉,松开杜暄的肩膀站直了身子:“喂,林廷安,你这眼神不好啊,杜暄都考这样了还学习好?他考得比我还差呢。”
林廷安瞪着孙睿:“你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别沾沾自喜了。”
孙睿没说话,只是打量了一下林廷安,又看了看杜暄,默默地站在了一边。
郑子岩在旁边听到一句烤串来了精神:“林廷安,见者有份啊,吃烤串算我一份吧。”
杜暄说:“要不,索性咱们一起吧。二模也考完了,林廷安也赛完了,大家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也别请了,咱们AA。”
孙睿立刻举手:“能带家属吗?”
郑子岩扭扭捏捏地说:“要不……叫上杨乐萌吧。”
什么时候吃这顿饭确实是犯了难,杜暄费了无数的周章才说服周曼让他出来“放风”两个小时。
周曼嘟嘟囔囔地说:“还有一个月就中考了,不抓紧时间看书瞎跑什么?等考完了有两个多月等着你放风呢。”
杜暄低着头说:“我就想出去走走,我……心情不好。”
杜建成冷哼一声没说话。自从那夜之后,杜建成对杜暄似乎是绝望了,很少跟儿子说话,脸色也总是冷冰冰的。但是杜暄并不在意,相反,有时候他觉得这是一种解脱,来自父亲的“无视”远远好过“苛责”。而母亲还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力图在最后时刻“挽救”他一下,可也不像以前那样总念叨“师大附”了,在中考前的这一个月,杜暄反倒清静了。
大家约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大排档,天气渐渐热起来,大排档的生意很好。
林廷安嗜辣如命,上来就要了加辣的肉筋、牛心管和掌中宝。
坐在桌子另一侧的郑子岩翻着单子问:“杨乐萌你吃烤土豆吗?你吃烤金针菇吗?你吃烤茄子吗?”
杨乐萌坐在郑子岩身边说:“我要吃肉,羊肉串先给我来二十串。”
孙睿带着温遥坐在郑子岩和杨乐萌对面,嗤笑:“郑子岩,拍马蹄上了吧。”
杨乐萌掀眼皮看一眼孙睿,说:“然后我再吃金针菇、土豆和烤茄子。”
温遥柔柔地笑了,推推孙睿:“让你乱说话。”
杜暄其实跟温遥并不熟,温遥是二班的,孙睿惦记了挺长时间的,现在终于追到手了他也挺替哥儿高兴的。温遥这个女生看起来脾气很好,柔柔弱弱的,属于那种让男生一看就特别想保护的类型。不过杜暄不太喜欢这类型,总觉得这样的女生处起来太累神。
当然,他现在也不想处任何女生。
“我的呢?”杜暄问坐在旁边的林廷安,“给我点点儿鸡翅和烤大虾,对了,我还要一个烤猪蹄,要辣的。”
林廷安瞥他一眼:“你少吃点儿吧,这东西上火。”
“还要烤大蒜和韭菜。”杜暄补充一句。
“吃死你。”林廷安看了看菜单,又要了烤馒头和玉米,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林廷安端起可乐:“来,庆祝杜暄大满贯。”
杜暄说:“也庆祝林廷安完成第一次市级比赛。”
孙睿狡黠地一笑,说:“算了,省事儿点儿,一块儿吧。恭喜你们俩。”
林廷安“扑”的一口可乐就喷了出去:“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哪儿别扭了?语法和用词都没毛病。”孙睿说。然后他又指指杜暄和林廷安:“再说了,你俩这么坐着自己不别扭吗?你看,我跟温遥坐这边,郑子岩跟杨乐萌坐对面,剩下的只有你们俩了,又挨着坐一块。”
“废话,要不然怎么坐?”林廷安梗着脖子嚷。
一边默默啃羊肉串的杨乐萌也不干了:“什么叫‘我和郑子岩’啊?”
孙睿故意惊讶地说:“呦,你俩不是一对儿啊。”
郑子岩涨红了脸,说:“谁说的。”
“那你俩是一对儿?”
杨乐萌也红了脸,瞪着郑子岩:“什么一对儿,我怎么不知道?”
林廷安笑得直拍桌子:“全世界都知道你俩是一对儿,难道你俩自己不知道?”
郑子岩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说:“那个……我俩就是了,怎么着吧。”
杨乐萌推了一把郑子岩:“我答应了吗?”
郑子岩眨眨眼:“你不答应啊?”
杜暄也笑得直不起腰来。林廷安使劲儿一拍桌子:“杜暄,敢情就咱俩是单身狗啊,他们合伙虐狗。”
孙睿不满地说:“那我刚才恭喜你和杜暄你嫌听着别扭,这会儿又说虐狗。”
林廷安咂摸了咂摸:“还是别扭。”
杜暄塞给林廷安一串烤鸡翅,笑着说:“赶紧吃吧。”
初夏的傍晚,六个少年带着对爱情最甜蜜的憧憬,对未来最美好的期待,嘻嘻哈哈地吃一顿最市井的大排档,体会他们最简单的快乐。
孙睿看一眼杜暄,他认识杜暄已经九年了,见过杜暄因为运动会夺冠得意的笑,见过杜暄接过奖学金时骄傲的微笑,也见过杜暄站在主席台上温文尔雅的笑……但是今晚,脸上蹭了孜然和辣椒的杜暄笑得最没形象,却也最开心。
他看看坐在杜暄身边帮杜暄倒可乐的林廷安,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中考那天下雨,并不很大,飘飞雨丝让周曼心烦意乱。
为了中考,学校停了课,林廷安只能站在楼道口送杜暄,他说:“杜暄加油!”
杜暄说:“没问题。”
周曼拿着伞抱怨:“这什么破天,真烦人。”
林廷安福至心灵,忽然蹦出一句:“阿姨,这是好兆头,风调雨顺嘛。”
周曼一下就笑了:“这孩子,真会说话。”
马静摸摸杜暄的头:“小暄加油,肯定没问题的。”
林廷安犹豫了一下,往前走一步抱住杜暄的肩膀:“一定要好好考。”
杜暄抬手搂住他的后背:“嗯。”
林廷安凑近杜暄的耳朵,压低声音说:“别太差,要进实验班。”
杜暄点点头:“实验班。”
林廷安松开手:“必须的。”
杜暄再点点头:“必须的。”
杜暄走进考场时,满脑子都是林廷安的“别太差”。他拿出笔,初中生涯的最后一场考试了,这三年的苦也好,乐也罢,到今天就画上休止符了。未来的三年,要过得不一样。
一个星期后,杜暄拿到了自己中考成绩,不算好,但也不太差,年级17名,距离师大附中的提档线差三分。
周曼一下子来了精神,开始四处打电话想要托关系让杜暄去师大附旁听,为此碰了很多钉子,简直焦头烂额。杜暄不停地提醒周曼,自己是跟三中签了约的,报志愿只能报三中。
周曼鄙夷地说:“那种约签了跟没签有什么区别?又没有法律效应!小暄你别傻了,三中跟师大附没法比。”
杜暄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周曼拉着杜暄说:“小暄,我知道你对妈妈有意见,但是你要理解妈妈。妈妈是过来人,太懂得这个社会需要什么了。有人是富二代、官二代,还有人是拆二代、军二代,咱们呢?什么都不是。你爸爸升个科长前后费了一年多的劲儿,还不是竹篮打水?妈妈对你要求严,那是为了你能上个好大学,将来就能过不一样的生活了呀,不用遭妈妈现在遭的罪。”
杜暄垂下眼睛:“妈妈,这些我懂。”他又抬起头,看着母亲说,“但是……我还是想在三中。”
“为什么?”
“我觉得那天赵老师说的挺对的。”
“你在师大附也可以努力转成正式生呀。”
杜暄咬紧牙,迟疑了一下说:“我喜欢三中,有很多同学……朋友都报了三中。”
“你在师大附会有新朋友的。”
杜暄摇摇头:“妈妈,其实我没有什么朋友,别人在玩的时候我在弹琴、下棋、上辅导班,三年下来真正能算朋友的没几个,他们……都报三中。”
周曼不赞成地看着杜暄摇摇头。
杜暄压了三年的话,一下子就压不住了,他颤抖着说:“妈妈,您说的那些我都懂,我也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也知道为我花了很多钱。但是……我还是想像普通同学那样过我的中学时代,以后……我再也不会有机会体会这些,错过了,就是永远都错过了。至于以后,您应该相信我,我不会很差的,我总能在社会上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处,总能生活得很好。以后的事儿,谁说的准呢,但是眼下,我只想好好读完高中……妈,你知道吗?我读了三年书,连三中有哪些社团都不知道。”
周曼闭了一下眼,声音有点儿抖:“就要去三中吗?”
杜暄坚定地说:“我的分只够上三中,上了三中,我可以进实验班。”
周曼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声。
中考放榜距离期末考试就没几天了,林廷安终于把心从运动场上收回来了,他翻翻桌上的书,堂而皇之地去敲暖气管。
一会儿,杜暄下来了:“怎么了?”
林廷安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语文书,在杜暄跟前九十度鞠躬:“暄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杜暄说:“嗯,《小石潭记》背了吗?《醉翁亭记》背了吗?《岳阳楼记》背了吗?”
林廷安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记,记,记,这都是什么啊我记不住。”
杜暄说:“记不住不许吃饭,赶紧爬起来背书去。”
林廷安抱着语文书站在书桌前背课文,杜暄不许他坐着,因为坐不到十分钟就会睡着。过了一会儿,马静端着一盘子水果切块进来:“小暄啊,来吃点儿水果。”
杜暄立刻恭恭敬敬地站起来:“谢谢阿姨。”
“别客气。”马静说,“你有时间多教教小安,小安的学习要有你一半好我就知足了。”
杜暄刚想客气两句,马静接着又说:“你刚考完试就麻烦你真不好意思,我这个儿子啊,总觉得他脑子有问题,难为你了。”
林廷安哀嚎:“妈,要不你生个二胎吧,我也去找找我的生母,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混账话,”马静笑着呼噜一把儿子的头发,说“多跟人家学学。”说完,带上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