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甘(6)

　　“不敢的事情多了去了，现在就有一个，”肖齐捂住了耳朵，和他说，“再也不敢让你上我的车了。”
　　江清池看着像是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肖齐脑袋一偏闭上了眼，和他说：“我头好晕，听不见了。”
　　江清池无奈地看着他，手抬到一半又突然放下，最后只是俯身帮他系上了安全带。
　　脸上落下了阴影，肖齐下意识睁开了眼，江清池也刚好低头看他。
　　肖齐是那种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至少在江清池看来，从小到大他接触过的人里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和他相处，虽然常常惹人生气，但仿佛大家都能对他宽容一些，排除他的耍宝和装乖，江清池一直觉得长相应该也帮他不少。
　　肖齐的头发仿佛比上次见面长了一些，黑发垂在额前，微微遮住了眼睛让他的脸看上去又小了一圈。
　　“你大学参加什么奇怪的比赛了？”肖齐突然问他。
　　江清池靠回椅背，心想应该是杨计郁和他说了什么：“很多啊，讲笑话比赛，憋笑比赛，睡觉比赛，哦，我还参加过书法比赛。”
　　“你这狗爬字参加书法大赛？比谁的字更丑吗？”肖齐真诚地表达了疑惑。
　　肖齐在这方面确实有发言权，起源于他被肖建刚逼着练的那一手好字，虽然偶尔会看到暴殄天物的画面，例如用这字来传小纸条和人对骂，又或是字迹干净整洁，卷面牛头不对马嘴加起来只有四十分的情况。
　　“还是能看的吧，”江清池为自己辩解，“那场的奖品是按摩枕，想着给老爷子赢一个回家来着，结果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怎么不叫我帮你？”肖齐问他。
　　江清池很轻地笑了一下，和他说：“怎么叫？你那时候连我的电话都不怎么接。”
　　肖齐愣在原地，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应该是…是期末周吧，不接也是正常的。”
　　江清池看着他闪烁的眼神，过了一会儿才说：“嗯，是期末周。”
　　经这么一打岔，肖齐完全忘记了要问江清池到底是哪场比赛得了奖，等想起来时江清池已经把车开进了肖齐家的地下室。
　　“肖叔和怡如阿姨在吗？”江清池问他。
　　“这个月我还没和他们见过面。”肖齐解开安全带，语气淡淡的。
　　“住在一起方便吗？”江清池侧着头看他。
　　“有什么不方便？”肖齐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离公司不是很远吗？”江清池停顿了一下，又说，“谈恋爱的话也不太方便。”
　　车内突然安静了一瞬。
　　“是不太方便，那也得等我有对象了再考虑搬出去的问题吧？”肖齐低头翻起了手机。
　　“有目标了吗？”江清池问。
　　“要给我介绍啊？”肖齐笑了一下。
　　“有要求吗？”江清池问他，肖齐还没消化上一句就听到了下一句，“我可以帮你留意留意。”
　　肖齐回想最近自己的表现，猜测起江清池的用意，否决了几个答案后他开始迷茫，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好啊，我没什么要求，你只管给我介绍就好了。”
　　江清池盯着他的侧脸，大概是察觉到视线，肖齐慢慢偏开了头。
　　“来者不拒的意思呗？”江清池说。
　　肖齐不以为意道：“来呗，多来几个也没关系。”
　　话音落下，车内又安静了下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江清池突然问他，“我当初和你出柜的时候不是害怕了很久吗？”
　　不同视角的区别原来这么大。
　　在江清池的眼里肖齐曾经因为听到他喜欢男人而害怕疏远过他，而在肖齐的视角，害怕是假，疏远是真，不过原因却不是因为江清池在高二的某一个傍晚和他说的性向问题，而是江清池在和他说完这件事后跟在后半段的，他有想追的人。
　　“不知道，”肖齐看着车窗上的影子，轻轻地开口，“某一天突然就喜欢了。”


第6章 别担心
　　*
　　投影幕布的上的照片放大，李行浅的五官也跟着清晰，肖齐合上画了一整页卡通小人的笔记本，用笔端轻轻指了指屏幕，问方群：“你觉得他怎么样？”
　　“近三个月话题度最高的模特，也是风越上次指名的人，出道一年就…”方群话说一半被肖齐按了暂停。
　　“我是说你觉得他长得怎么样？”肖齐纠正自己的提问。
　　方群老实地看了一眼照片，正要回答时肖总又给他出了难题：“你觉得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方群比肖齐大几岁，是曾经跟着肖望华的助理，自肖齐接手瑞创后就被安排在了他的身边，几年带下来草包也变得有模有样，方群在感到欣慰的同时，偶尔还是会被小少爷的脑回路搞得晕头转向。
　　“如果您最近想进军模特界，我认为最好和肖董说一声，后续工作也需要交接。”方群回答。
　　“群哥…”肖齐无奈地喊了他一声，思绪扯回来也觉得自己这问题问的幼稚。
　　肖齐刚进公司时日子过得并不舒坦，要学的东西很多，处理的事情也复杂，更何况一来肖望华就给了他个小肖总当，即使他从不摆架子，但依旧会让人会心里不平衡。
　　方群在茶水间碰到同事在背后偷偷说肖齐的次数就有好几次，起初他思想上不免同流，觉得肖齐能力不足，胜任不了这个位置。
　　那阵子大家都不看好他，但肖齐和他们聊天时除了方群却都会哄着他说好话，他也总是笑嘻嘻地和他们开玩笑，表现得没心没肺又好相处，方群一度觉得这小孩实在是没长大，完全没有遗传到肖望华的手段和头脑。
　　直到肖齐接手第一个项目，肖望华在项目开始前就让他观望，所以方群陪肖齐和客户吃饭时其实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但肖齐全程表现得虽然青涩，但条理清晰，条件摆得很清楚，包括策划流程和后续广告投放让出的利润也都在方群预想的范围，除了酒量不太好以外，和客户聊起天来也很懂得分寸。
　　那天晚上方群把他送回酒店，正打算出门时肖齐也是这么叫他的，他说：“群哥，我是不是有点厉害？”
　　“我知道他们都笑我呢，笑呗，谁让我爹是肖望华呢，但是等着吧，我非要证明一下我肖齐能坐稳这个位置，到时候我让肖望华当着他们的面叫我一声爹…”像是借着酒劲表达决心，肖齐嘟囔着放出狂言后便睡了过去。
　　方群那天第一次在肖齐身上看到些改观的东西，那之后也确实感觉到了他的努力和迅速进步的能力。
　　而现在，公司里几乎不再有人会去质疑他的能力，甚至票选最受欢迎领导时，肖齐凭借着长相和性格更是遥遥领先。
　　很多人觉得肖总成熟稳重了很多，但方群能看出来他大多数时候还是孩子气，会通宵打游戏即使第二天有个重要合作要谈，也会对着肖望华耍脾气，又或是稳赚不亏的生意会因为客户的人品问题放弃合作等等。
　　方群作为助理，并不会对他的行为和决策过多干涉，但相处久了也会适当给他一些建议。
　　“李行浅的背景我调查过，父母是话剧演员，学生时代成绩也不错，感情史上除却上次那条绯闻并没有什么别的黑料，并且那条绯闻工作室也在第二天进行了澄清，只是比较头疼的是，上次风越那方带来的摄影正是他的绯闻男友，二次合作容易被媒体捕风捉影。”
　　“但也算是有了话题度吧，很难不去想风越是不是就打着这个算盘。”肖齐把钢笔转了一圈，和方群说，“和他们工作室打个电话，尽快见个面吧，不行的话也好早换人。”
　　“肖总很不看好他？”方群难得见他在和合作对象见面前就妄下定论。
　　“当然看好，你们不都夸他好吗？”肖齐说完便从位置上起身，坐到了办公室旁的按摩椅上，当着助理的面摸鱼，“我昨晚没睡好，有事再进来喊我。”
　　“上次的褪黑素没用吗？”方群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