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拓(15)
程延林压低声说:“他打游戏睡着了。”
这时严妈才有些懵地点点头,看着程延林把严拓抱回床上,给他盖上被子。
第二天是周末,程延林要带严拓去饭店,去对门吃饭的时候,严妈总是偷瞄他。
程延林坦荡地任由她看,等严拓吃好饭,装上药带他出门。
到了饭店,张乐还在家睡大觉,程延林打电话骚扰他,让他给员工做个好榜样,不要成天旷工迟到,赶紧爬起来上班。
张乐在电话里把他从头到尾骂了一遍,挂断电话后却发现没了睡意,只能悲哀地爬起来。
他到了店里,话还没说上一句,程延林就让他涨工资,理由是严拓收银干得十分出色,理应涨工钱。
张乐算是服了他们了,从收银机里拿出三张钞票递过去,只求给自己买个清净。
“对了,朱雪中午定了包间,我提前跟你说一声。”张乐突然想起。
程延林点点头,没什么反应。
张乐摆出一副神神秘秘的姿态,凑到程延林旁边,小声说:“我可听说那孙子正追朱雪呢。”
那孙子是他们给彭伟冬起的外号,理由无他,就是做人太孙子。
大学的时候他就一直围在朱雪身边,跟哈巴狗一样,在程延林和朱雪在一起的几年里阴魂不散。
要说他只有贼心就算了,也没有贼胆,成天以朋友自居,但凡敢质疑一声他和朱雪就仿佛是侮辱了他们纯洁无瑕的友情。
程延林当时都快烦死他了。
但是现在他和朱雪已经分手,那孙子爱追谁追谁,跟他也没关系了。
“哦。”程延林用一次字回复了张乐。
张乐看不出来程延林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但他回头看了眼严拓,想既然都已经有新目标了,应该是真不在意吧。
朱雪中午到的时候,严拓正好去上厕所,程延林帮他顶班。
所以当彭伟冬那孙子大惊小怪地喊道“程大帅哥你怎么沦落到来老同学店里当前台了”以及“现在就业形势这么不好吗,要不要我帮你推荐工作”的时候,程延林正在给客人开发票。
开完发票,客人走了,程延林才抬起头平静看了他一眼。
朱雪站在旁边,没有出言解释,反而冷笑一声。
“小林!”程延林叫来服务员,“带客人去包间。”
小林跑过来带路,彭伟冬还想多看一会程延林的笑话,这时严拓从后面走出来,朱雪脸色难看了两分,没说话转身就走,彭伟冬见状赶紧追上去。
程延林的心情没有受到影响,给严拓腾位置。
严拓对待工作很认真,不论什么都完成得一丝不苟。
张乐有的时候觉得这样的员工也挺好,多安静,不像其他几个小孩一天叽叽喳喳,也不嫌累。
看严拓低头认真给客人开发票,程延林突然觉得不能这样,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在这里干收银。
得让他干回之前的工作。
彭伟冬出来结账的时候一开始没看到严拓,只打量旁边的程延林,眼神不算善意。
程延林懒得搭理他,低头玩贪吃蛇,试图把严拓的记录超过去。
“啪——”严拓用POS机磕了下桌子,示意彭伟冬结账。
彭伟冬回过神,拿出手机扫了一下,嘴里说着开发票然后抬起头,看到严拓的脸愣了下。
“你,你不是那个谁吗?”
程延林一下抬起头,看彭伟冬眼里有些惊讶,似乎认识严拓。
严拓低头扯小票,对他的话没反应。
如果不熟悉他的人应该会被他这副样子唬住,觉得他是高冷不愿说话,只有程延林知道他压根没听进去,脑子里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你认识他?”程延林难得主动说话。
发票开好了,彭伟冬接过发票,在严拓脸上扫了几下,似乎又有点不确定。
程延林没耐心了,用手指敲桌子:“我问你是不是认识他?”
彭伟冬转过头看程延林,脸上露出笑容,内心却在翻白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傻逼。
程延林没忍住在心中骂。
知道彭伟冬不可能告诉他,程延林没再问下去,低头重新玩贪吃蛇。
这时朱雪从包间出来,彭伟冬连忙迎上去,跟着走出饭店。
程延林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严拓从小生活在这里,难免会遇上几个之前认识他的人,这很正常。
而且彭伟冬很有可能是认错了,看他自己都不太确定。
又过了半个月,彭伟冬突然带着一帮人来吃饭,在前台面露微笑,十分有礼貌地说开个包间。
这时他身后有一个人突然对着严拓说:“你不是严拓吗?”
程延林本来在旁边和张乐喝茶,听到动静看过去,见到彭伟冬就感到不对劲,起身走过去时正好听到这句话。
程延林顿住脚步,看向说话的人,那人大约30多岁,身上穿着白衬衫和西服裤,介于卖保险的、销售以及公职人员之间的穿搭。
以彭伟冬这种趋炎附势的品性来看,他不大会和卖保险的和销售一起吃饭,所以只能是公务员或者国企的。
严拓对于有人叫出他的名字有些疑惑,微微皱了下眉。
那人走上前,惊喜地看着严拓:“真的是你啊!你也瘦太多了,我还以为只是长得像呢,一开始都没敢认。你说你当初离职怎么也没跟大伙说一声,大家都惦记着你呢,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啊?”
能怎么样,不是都亲眼看见了吗。
彭伟冬抱着膀子在旁边看热闹,上次他就认出了严拓,回去找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严拓早就离职了。
以前他们公司和严拓单位有些工作上的交集,但当时严拓刚入职,傲得很,面对他的送礼请客吃饭一概没有回应。
这才过去多久啊,就沦落到来饭店打工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程延林听出那人看似叙旧的话里没有一丝善意,走上去挡住严拓,问他们:“要包间是吧?”
彭伟冬笑着说:“呦,老同学,又见面了。”
程延林没搭理他,给他们开了个包间,让服务员过来带进去。
那人走进去前还一直回头看严拓,嘴里还说着有时间聚一聚,大伙都想着你呢之类的屁话。
大厅恢复了安静,程延林侧头看严拓的脸色,问他:“刚刚那人你认识吗?”
严拓缓缓皱起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先摇了摇头,又点了下头。
程延林不知道他这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有一点印象。”严拓说。
准确来说,是只能想起一些画面。
在办公室里,除了那人还有其他人,他们都在看他,脸上没有笑。
程延林看严拓脸色忽然变得苍白,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低声说:“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严拓点点头。
程延林还是不放心,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牵起他的手说:“走,带你翘班。”
说完他预yan算就堂而皇之地拐走了店里的收银,并让服务员告知他们老板一声。
他带着严拓开车回家,严拓靠在副驾驶,突然变得很虚弱,仿佛身上没了力气。
程延林一边开车一边看他,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伸手过去摸他的脸。
红绿灯的右侧是栋高楼,严拓侧在座椅上,正好看见了。
他有些发愣,脑海里又想起一些画面。
有人对着他拍桌,眼里全是嫌弃,怒吼着让他滚出去。
他走出去,整个办公室寂静如空,掉根针都能听见。
中午跟严拓搭话的中年男人就坐在左面,此时头都没抬,专注看着电脑屏幕。
严拓觉得头很痛,但紧接着脑海里又出现其他画面。
另一个年轻男人站在他面前,温柔地摸他的头,叫他宝贝。
他们在公园里偷偷牵手,有人来了就赶紧撒开,然后男人笑话他脸红,轻声叫他小拓。
程延林发现严拓突然开始发冷汗,眼神开始发虚,叫了一声后发现严拓没有反应,赶紧把车停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