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潮儿(56)
职工宿舍在五楼,余行山爬上来的时候有些艰难,他气喘吁吁地扒着门框。
孟听潮咽了一口口水,迅速往房间里瞟了一眼,江声手脚麻利地将床恢复了原状。
一夜温存的床单和被子不见了,像证据一样被藏了起来。
孟听潮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一边将余行山往里请,一边平稳地说道:“老师,你打个电话,我就下去了。走这一趟,很累的。”
“这地方我也没来过。”余行山低喘了一口气,“过来看看。”他往房间里看了一下,看到房间里还有一个黑影。
房间里的窗帘没有全部拉开,勉强看出来人的轮廓。
余行山揉了揉眼睛,那个黑影走到窗边,用力地拉开了窗帘,刺眼的阳光铺满了房间。
在他的视线里,高大俊美的青年挺拔地站着,余行山愣了一下,“江声,你也在?”
江声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和自己家似的,大大方方地笑了笑,“余老师好。”
看到冰山消融的笑,余行山神情有些疑惑,总觉得怪怪的。
孟听潮用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把人往里面领,“老师,先坐下休息。”
虽然被五楼的高度消耗了不少体力,踏进这个房门的时候,余行山还是分出了一些精力上下打量这个房间。
他皱起眉头,因为房间的简陋。
家具摆设基本没有。
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床,一个柜子,连张沙发有没有。
床板上还一丁点儿附着物都没有,光秃秃的一片,连一个枕头和像样的被子都没有。
难不成还没有入住?
江声是来帮他搬东西的?
这就说的通了。
于是,余行山心疼地说道:“条件太艰苦了!”
“不会不会,挺好的。”孟听潮连忙摆手,观察着昨日的“战场”,床是立起来了,可东西被江声藏哪里去了?
他不想给余老师留下二十八岁还和二十岁的男生鬼混的印象。
余行山一边念念叨叨的,一边直愣愣地往床的边缘坐去, “这面积也太小了,连画板的位置都摆不下,听潮,要不……”
床板与床框之间就是粗糙地堆叠在一起,四个角的连接点脆弱异常。
话音都没落下,小老头花白的头发因为惯性向上漂移了一会儿,又重重地坠了下去。
床板迅速崩溃,掉落的时候,竟然听不到“咚”的一声闷响。
江声眼疾手快地扶稳了余行山,孟听潮看到老师安安稳稳地坐在床框上,尴尬地闭上了眼睛。
余行山惊魂未定,错认为是自己把床坐榻的,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痛斥道:“这床的质量也太差了吧!”
江声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没忍住扬了扬嘴角,“是挺差的!”
孟听潮气得想咬他。
“买个床还费劲,地方又小的可怜。”余行山看了孟听潮一眼,“要不,听潮,你上我家去?”
江声嘴角的弧度一下子又消失,“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余行山的眼神在江声与孟听潮的脸上逡巡,两张脸莫名的有些登对。
孟听潮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刚想说话,江声慢条斯理地抢答道:“我和听潮刚好合租了一个房子。”
余行山皱起眉,看向他的学生,“什么时候的事?”
孟听潮瞪了江声一眼,含糊道:“还没决定好。”
“算了算了,这房子太糟糕了,一进门床都塌了,住久了不舒坦。” 余行山叹了一口气,拖着声音道:“年轻人还是和年轻人一起玩,我老年人的作息习惯和你们不一样,到时候我说话你又不爱听。”
孟听潮揉了揉额头,江声拿了一瓶水,讨好似的凑到余行山的旁边,“喝点水,余老师。”
说了话,应该口渴了。
说了那么甜的话,应该拿水稀释一下浓度。
对于江声的殷勤,余行山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丝狐疑。
江声诚恳地问道:“余老师,一起吃个饭吗?”说这话的同时,江声看了一眼孟听潮。
“哦。”余行山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水,是想他请吃饭了。学生和他提要求,他还挺高兴,“行呀,你挑地方。”
江声等余行山休息好了,扶着他站了起来。
余行山把江声的殷勤放在眼里看了又看。
孟听潮的注意力却全在悬空状态的床板上,东西应该是被江声一股脑儿地塞到了床底下。
他看了江声一眼,江声冲着他笑了一下,笑得他脸颊发热,耳朵发烫。
孟听潮伸出手覆在江声的背上,揪住一块肉,江声吃痛却没有叫出声,反而抓紧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职工宿舍的附近有一家有名的餐馆,饭点的时候排队排的很长,现在这个时间,人也不少。也不知道江声什么时候取的号,等了十分钟,就轮到了。
服务员头也不抬地报了一个包厢号,江声领着他们进去了,就出门点菜。
余行山看着他的背影,赞许道:“挺会挑地方的。”
孟听潮给余行山倒了一杯热水,“您来过?”
“来过一两次,味道很不错。”余行山用热毛巾擦了擦手,“就是排队老长,这年头,天寒地冻的。为了口吃的,学生能排队两小时,我可排不动。一般都是别人打包带回来给我吃。”
“菜还是要刚做出来的好吃。”孟听潮笑了一下,老师是个老饕,对吃的,敏感挑剔。
余行山擦了擦筷子,严肃地说道:“画也要趁热才能一直画下去。”
孟听潮怔了一下。
“听潮,你之后会继续画画吗?”
“当然。”孟听潮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那还敢一言不合就放弃画画吗?”
孟听潮心中有一丝愧疚,“不敢了。”
“怪柴观雨,不怪你。”余行山严肃的脸上换上了笑容,打趣道:“不过,柴观雨的事情好像没有给你带来很大的影响,听潮,你的面色很红润。”
是被自信滋养的?还是昨晚被江声.....
“是热的。”室内打着恒温的空调,孟听潮笑着脱掉了外套,顺便还将衬衣纽扣的最上面一颗拧开。
微敞的领口下面有暧昧的痕迹,余行山突然一愣,神情有些僵硬,“你和柴观雨分手了吧?”
“分手了。”
余行山咳嗽了一声,“你脖子……”
孟听潮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他摸了摸脖子,把衬衫最上面的那个口子系上。
空气里安静了一下下来,余行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江声吧?”
孟听潮尴尬地摸了摸脖子。
“这小崽子在A大,男女通吃,可一丁点的花边新闻都没有。”余行山轻笑一声,“好多久了?”
孟听潮搪塞道:“没多久。”
“不过,听潮,你也要小心一点。”余行山敲了敲桌面:“别钱是一点儿都没有,到时候你养他。”
“谈恋爱不能只是热情,还有生活和柴米油盐的。”余行山叹了一口气,“美丽的东西,就像是那些画一样,保护的再好,放久了,也会褪色的。”
“不要被他的热情欺骗了。”
孟听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会的。他没有什么可以骗的。”
他和江声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没有关系的两个人可能都熬不到热情的褪去。
“柴观雨是前车之鉴。”余行山拍了拍孟听潮的肩膀,“算了,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想法。”
孟听潮站起来给余行山续上茶水,“他还没有回来,我出去看看。”
才分开一会儿,就黏的和狗皮膏药一样,好骗的很。余行山瘪着嘴,挥了挥手,“去吧。”
江声仰着头看着墙面上挂的菜单,和老板一一点着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