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潮儿(26)
他不相信孟听潮一天,不,一晚上就能走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现在只是孟听潮一如既往的生气和扭捏罢了。
只要他能够哄回来,之后态度温和点,关爱再仁慈点。
他的听潮一定能够回来的。
车内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柴观雨闷声将手中的烟抽完,自信满满地想看到孟听潮的妥协。
是收到了一条信息。
而且也是来自于他熟悉的号码。
只不过没有任何的文字。
显示听潮已经撤回了一条消息。
撤回的消息究竟是同意还是拒绝?
这个操作让他有点讶异,他看了一眼酒吧的方位,克制住自己进门的冲动。
就在他纠结进不进去的时候,手中电话突然响了。
幻想着是孟听潮打来的,看到来电显示,柴观雨扯了扯嘴角,肉眼可见的心情焦躁起来。
“什么事?”
方慢怯生生地说道:“我听内审部门的实习生说,所里最近开展了清廉活动,现在正在抽查客户。”
“这事情不是一直都有吗?”柴观雨不耐烦地说道:“你怕什么?”
“你不怕就行。”方慢咬了咬嘴唇,“我有点担心。”
“不是工作的事情,”柴观雨用价值不菲的皮鞋将烟头踩灭,“不要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柴观雨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烟头的火光把他眼神的中傲慢显示地淋漓尽致。
内审一直都存在。
清廉的从业规范口号一直飘荡在他职业的生涯,可是那又怎么样?
他和企业之间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就拿一直催他出报告的王老板来说,他将自己吃、拿、卡的行为吐露出来,对他的企业来说,审计报告就此作废。
他拿着他的审计报告是去银行融资的。
银行那种经营风险的场所,只会锦上添花,从来不会雪中送炭。
一家银行抽贷,其他家银行当然会纷纷效仿,企业的资金链就此断裂。
到时候,他妈什么王老板,跪哪里求钱都不知道。
而且收钱的账号,他填的是孟听潮的银行卡。
他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保护得很好,证据链得不到闭环,内审就算翻破了天,没有法律关系的两个人也做不得数的。
每个行业都是这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他规规矩矩了那么久,得罪了事务所里的合伙人,没有等上升职加薪。
方慢来了之后,带着他收了几份钱。胆子越来越大,引进了不少新客户,所里才开始对他青睐有加,给他升职加了薪。
贪财是人类的本性,这么看来,柔柔弱弱的方慢也没有那么讨厌。
比这个哑巴不会说话的孟听潮来说,讨喜多了。
他又看了看手机,没有任何多余的消息,一丝凉风吹拂,让他感到了阵阵寒意,他钻进车里。
柴观雨调整好了情绪,他现在不屑去哄孟听潮。
只要能回消息,就是有妥协的余地。
曾经的那辆车在他眼里宛如垃圾,他将手中的烟头丢在磨损严重的车轮上,自顾自地说道:“听潮,人得往前看。”
他发动车子,稳当地驶离了停车场。
***
“这乐子不好玩。”
施律手指灵活地将手机来回翻转,仿佛孟听潮的手机变成了他的玩具,“他还挺沉得住气。”
孟听潮正在擦杯子,闻言嗯了声。
律师眼光犀利,总能一针见血,“他还想拿捏你,大美人。”
孟听潮看了施律一眼,“你不是什么都没发?”
“就是要这样。”施律的伸出食指和大拇指,他的手指头很有力量,像是能够轻易地掌握住任何东西,包括人多变的心,“他现在心里防线还很高,仿佛自己还处于高山之巅。相信我,他没看到任何表示,心里肯定乱得厉害。”
孟听潮放下杯子,认真地看着施律,对方的食指和大拇指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抗争的进程要缓慢一点,杀.死一个心里有鬼的人,你猜是什么?”
“什么?”
“无穷无尽的想象力。”施律对着合拢在一起的手指吹了一口气,“到时候他的心理防线就不攻自破了。”
孟听潮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思考施律的话,“这是审讯犯人的方法?”
“情感上的负罪方就是犯人,”施律含情脉脉地看着初次见面的孟听潮,美人五官精致带着一股清冷感勾得他舔了舔嘴唇,夸赞道:“尤其是不珍惜你这样的大美人,我帮你搞定他,你和我好怎么样?”
孟听潮垂眸,“我没有办法回应你。”
“那我很贵的,”施律开玩笑地张开手朝着孟听潮,“刚才的费用麻烦结算一下。”
孟听潮轻轻地笑了一下,“酒我请你。”
转瞬即逝的笑让施律惊艳了一下,他忍不住说道:“真的是蠢货。”骂的是柴观雨。
孟听潮没有听见,他低下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笔和一张纸,送到施律的手边,“能不能写几本关于物权法的书给我?”
报复的目的在于心里的悔罪和煎熬,也在于金钱财产的剥夺与分割。
法律是他最好的武器。
霸占与偷盗都应该付出代价。
想要凌驾他之上的除了柴观雨,还有方慢。
一个都跑不了。
第21章 变化
大城市的夜晚又拉开了帷幕。
施律加了几天的班,他再次来到没有门头的酒吧,走进一看。
孟听潮正好拿出图书馆借来的书,修长的手指夹着薄薄的书页翻动,目光专注地盯着厚厚的书本,同时手中的笔也在笔记本上划划写写。
“这么认真?”施律走了过去,凑近看了看,“我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竞争对手。”
孟听潮认真地抄录完一段文字,缓缓抬起了头。
在那一刹那,施律的心似乎被撞了一下,他的喉咙莫名地发紧。
因为在看书,美人带着一副银丝细边的眼镜,眼镜下的那双眼睛泛着智性的光辉。
随性慵懒地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冷白色的肌肤宛若瓷器,整个人周身散发出来神秘的故事感和不可逾越的磁场。
好像几天不见,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变化。
施律说不上来发生了什么变化,或许只是穿着上带来的改变。
前两天,美人穿着轻柔舒适的卫衣,气质如温顺的绵羊,柔弱亲和,没有什么压迫感,不由自主地让人想要亲近。
现在这身毛衣,虽然也是简单的款式,可浑身散发出来淡漠疏离的气质不自主地产生了距离感,手中夹在的书又是严肃苛刻的法律文字,在知识的浸润下竟然呈现出沉稳理智的底色。
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哪有人变化得这么快?
施律笑嘻嘻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你继续看,我酒水自助。”
孟听潮垂下头,继续看书,“你随意。”
施律把酒送到唇边抿了抿,“对了,你的前男友最近怎么回你?”
孟听潮像是应了一声,又好像没说话,他从一旁拿出一只手机,解开锁随意地将它丢到施律的面前。
施律手指点着桌面,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孟听潮,他能感受到美人对他的信任。
他看了下手机,满屏幕都是——
【听潮,为什么不回家?我早上一直在等你。】
【十点的飞机,如果你现在回来,我们应该还能见面。】
【接电话,听潮。】
【孟听潮,你他妈接电话。】
……
身体往后靠在椅子上,施律好奇地问道:“这么多条消息,你一条都不回?”
“我不会。”孟听潮随手将一张纸片夹在书本上,平静地说道:“不是不回是不会。”
“这不是很简单?”施律摸了摸下巴,他能想象手机另一端柴观雨的表情——原以为胜券在握,然后天崩地塌、最后焦急挫败,“还是你在等我帮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