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醉(76)
作者:方浅
时间:2023-03-02 11:21
标签:年上 救赎
再次走到古井旁,夜深人静,只有他一个人对着井口说着最近的委屈。
“爸,妈,我该怎么办,他什么都不说,我是要继续装糊涂吗?”
他想起从前父母冷战,有段时间民宿生意惨淡,房东涨租,所有压力全压在父亲一个人身上,父亲开始跑摩的,总是很早出门,月亮睡下他才回家,回家也是直接睡空客房或储物间。
那段时间父亲话变得特别少,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母亲不明就里,总是在沈临桉和弟弟面前抱怨,甚至怀疑父亲在外有人。
家庭危机感笼罩着小家,沈临桉不相信父亲会背叛母亲背叛家庭,特意请一周假,每天早上假装出门,其实在外面蹲守父亲。
第三天,他终于知道了父亲的秘密,知道他白天跑摩的,晚上去鲜花市场替人拉货,几天假他在拉货时被重物砸伤后背,最近才故意睡客房,沈临桉跟着他到跌打馆,看着他换药,然后跑回家,把他看到的全部告诉母亲。
母亲说父亲是个要强的人,他不想让家人知道,那他们就假装不知道。
再后来,不管父亲多晚回家,家里桌上都放着甜汤或宵夜,早上母亲也会提前起床煮好早餐,父母没有正面吵过一句,母亲没有问过,父亲也没解释,共同渡过那段危机。
再后来迎来旅游旺季,民宿爆满,有次弟弟看到父亲后背的那道伤痕,问那伤怎么来的。
父亲说,那是前天不小心撞到的。
母亲和沈临桉相视一笑,他们共同守护着父亲的小秘密,对弟弟说:是啊,爸爸前两天受伤了,你去帮爸爸呼一呼。
今夜没有月亮,古井旁越坐越冷,沈临桉的心却越来越明朗。
即便姜一衍有过去,有小秘密,那又怎样,他喜欢的是现在的姜一衍,他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又不会因为某一件事就会全盘将他否定。
想通的沈临桉大步往月琴湾奔去。
姜一衍一个人待在房间,脑子里来回响着沈临桉的话,一直到十一点,他抓过车钥匙往外冲。
他得找到沈临桉,找到他,向他道歉,向他坦白一切。
沈临桉刚走几步,距他几米外一道身影向他奔来,“桉桉。”
紧接着,他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姜一衍抱着他,紧紧抱着,“桉桉,对不起。”
“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家。”
沈临桉打了个喷嚏,“我饿了。”
姜一衍将外套脱下替他穿上,“我们回家,回家给你煮面。”
他头上还伤着,沈临桉舍不得他下厨,亲自煮了两碗面,日子大概就是这样吧,白天还在因为不理解而生气,晚上又因为一回“我们回家”跑回来给他煮面,至于过去,无所谓,不影响他现在爱着眼前这个人。
姜一衍看着他吃面,内心一点一点融化,有他在才有落地的踏实感,今天上午姜惠撒谎了,并不是迁坟意见不合,而是这么多年来姜一衍一次都没到父母墓碑面前祭拜过。
第74章 姜老板的秘密
今天也一样,他到公墓山,只敢在山脚下遥望,没有勇气面对父母的墓碑,姜惠以为他开始恋爱了证明他早已从黑暗走向光明,早已接受新的生活,在今天要求他一并上前祭拜,遭到姜一衍拒绝后一时气愤捡起路边的石块砸向他的脑袋,最终以进医院收场。
“桉桉,”姜一衍叫他,“我有话跟你说。”
沈临桉立马放下筷子坐直身体:“你累不累?累的话明天再说吧。”
“不,现在说,”姜一衍起身关掉客厅大灯,只留走廊小灯,“我后背的伤,你问过好几次,说起来一句话能概括完,抓捕嫌犯时发汽车爆炸烧伤的。”
沈临桉交握在桌上的手颤了下,“很痛吧?当时。”
“是,很痛,痛到我每天都在想,那天我为什么没能阻止那场爆炸,那样我爸妈也就不会葬身火海,姜惠不会没有娘家可回,奕荣奕耀不会失去外公外婆。”
沈临桉想起他无意翻出过的报纸,一民警追捕嫌疑人时,嫌疑人乘机将民警所停车辆撞至高架桥下引起爆炸,遗憾的是车内乘坐之人正好是那位民警父母。
当时还叹他们也姓姜,原来那位民警正是姜一衍。
灯不亮,看不清姜一衍现在的表情,但能听出他的声音一直绷着,越后后面他的语速越快,故事要从爷爷说起,爷爷是位进烈士陵园的缉毒警,姜一衍没见过爷爷,只是打小从爸爸口中听爷他的故事,他立志长大要当警察,像爷爷一样保卫国家,奶奶不同意,总是说当警察危险,爸爸就是在奶奶的强烈反对下放弃警察梦,姜一衍运气好,爸爸妈妈都支持他。
从部队退伍报告警察,凭实力通过审核进入警队,并继承爷爷的警号穿上警服,每日与犯罪份子斗智斗勇。
四年前的那一天,正好他休假,很早安排好等他休假带父母去看牙医,老人年纪大了,牙齿不好。
那天他开着车载着父母,经过闹市时从后视镜看到一男子当街挟持幼童,姜一衍仅凭一眼认出那是一位在逃八年的杀人嫌疑犯,嫌疑犯将幼童带上摩托车在闹市狂奔,姜一衍当即驾车追上去,那人反侦察能力超强,见身后有车立马跑上立交桥,姜一衍紧追不舍,跟着上立交桥。
眼看就要追上,嫌犯突然停在桥边,用匕首抵在幼童脖子,逼姜一衍停车。
姜一衍停车与他谈判,嫌犯像逗猫似的逗着姜一衍,先是让他把手机扔下桥,后又让他站到桥的另一边,姜一衍一边应付嫌犯,一边试图打机会冲过去扑倒解救人质,冷不防的,嫌犯一个动作将姜一衍杀的措手不及,他将幼童抱到立交桥栏杆外,作势要将孩子扔下去。
嫌犯问他:你觉得是你跑步的速度快,还是这个孩子落地的速度快?
姜一衍一边试图转移嫌犯注意力,一边往他那边逼近,等嫌犯反应过来猛地松手,姜一衍跃身翻出栏杆外,一手抓住栏杆,一手紧紧抓住孩子手。
警笛声在不远处响起,警察赶到前一分钟,嫌犯将摩托车油门加到底,猛撞向停在桥上的车,姜一衍的车,坐着两位老人的姜一衍的车。
瞬间,摩托车油缸爆破,分秒间火光四起,爆炸声紧跟在后,姜一衍吊在桥边嘶吼,他不能放手,放手孩子会没命,他想将孩子抛上桥,却没那么大的力量。
他的同事们来得很快,他们忙着灭火,姜一衍眼睁睁看着汽车被火包围。
他被同事拉上来冲上汽车,车钥匙没拔,车门已经打不开了,在火光中奋力砸破车窗拉开车门,汽车爆炸最后一秒,他将母亲拉出来护在身下,火舌舔过他后背,他没感觉到痛,只是护着母亲,大声喊着让同事救他父亲。
父亲当场死亡,母亲在救护车上咽气,他成了功臣和英雄。
所有的褒奖和荣誉,都在提醒着他,是他害死父母,是他的轻敌令父母丢失性命。
他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警队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开导他,没起半点作用,最后,他离开警队一个人去不同的城市流浪,突然有一天,姜惠找到他,告诉他,她想回娘家,可她没地方回,她说她跟老公吵架连个去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坐在路边。
那一刻姜一衍像是被一盆冰水浇醒,他开始跟人学习调酒,开始学着开酒馆做生意,是他亏欠姜惠,他要让姜惠随时有娘家可回。
此后的他活着,仅仅也只是活着,热情不再,激情不再,唯一没改变的是他那颗看到不平依旧会出手的心。
林槐曾问过他后不后悔当警察,不后悔,自始至终没有后悔过,只后悔自己预判有误,后悔没早点让父母下车,后悔当时的自己没保护好他们。
沈临桉上前抱住他,哽咽道:“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不能怪你,不能怪你……”
“你哭什么,别哭。”
沈临桉泪流的更凶了,“你不哭,我替你哭。”
姜一衍没说话,两人抱在一起,抱了很久很久。
睡前沈临桉拉着姜一衍让他翻身,“我想看你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