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醉(20)
作者:方浅
时间:2023-03-02 11:21
标签:年上 救赎
“不用。”姜一衍拒绝。
“你不用觉得难为情,把我当成护工就行了。”反正我也只把你当病人。
姜一衍再次拒绝:“真不用,帮我搬张凳子放浴室,我自己来。”
沈临桉搬了两张凳子,一张高的,一张矮的,然后帮忙将他扶进了浴室,指着高凳子说:“高的拿来放腿,矮的你自己坐,注意水不要喷到腿上。”
“我能自理。”
沈临桉做投降状,这人,自尊心还挺强:“那你别锁门,洗好叫我,我帮你推轮椅过来。”
八哥被关在阳台,无所事事的啄着羽毛,沈临桉靠在浴室门口隔空逗着八哥。
“砰!”
浴室传来一声响动,沈临桉顾不得太多推开浴室门:“怎么了怎么了?摔了?”
姜一衍坐在矮凳子上,背对着浴室门,刚刚想挪下腿不小心把高凳子弄倒了,听见动静回头,淡定看向沈临桉:“没事,凳子倒了。”
沈临桉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他后背,他的后背蔓延着长长一片疤痕,狭长狰狞,触目惊心。
“你的背……”
姜一衍说:“过来帮忙把凳子扶起来。”
“哦,好。”
沈临桉过去扶好凳子,再次帮他把腿架上去,“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先出去。”
沈临桉走到门口扭头回望,他的后背很宽很结实,古铜色皮肤,手臂肌肉虬实,可沈临桉还是忍不住去看他后背的疤,那是烧伤吗?一定很痛。
姜一衍洗好澡,穿好衣服,打开门,对门口站着发愣的沈临桉说:“好了。”
其实他自己可以撑过去够轮椅,但还是等沈临桉推过来,然后在他的帮忙上坐上轮椅。
“想问什么?”
沈临桉帮他拿过外套,深秋有夜有点凉,“你的背。”
“烧伤。”
“一定很痛吧?”
从来没人问过这个问题,当初躺在医院,领导,同事,亲朋好友去看他,都只会跟他说让他坚持,没人问过他痛不痛。
“不痛。”
沈临桉是个见不得别人痛苦的人,在医院见过太多人间疾苦了,后来哪怕自己身处黄连一样的处境,也总是盼着别人都能活在蜜罐里。
“那就好,那个,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得回去了,明天早班。”
“你找工作了?”
“对,在一家便利店工作。”
“不错。”
推他回卧室,看到床头柜放着一个相框,相框上的男人站在人群中,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接电话,身旁都是人,只有他最醒目。
“需要帮你倒杯水放床头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今天谢谢,回去小心。”
又是一阵沉默,沈临桉带着满腹疑问离开姜一衍家,他对这个姜老板越来越好奇了,他的腿,他那满背疤痕,都在暗示他是个有故事的人,还是个不喜欢分享故事的人。
也对,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带着一本空白的本子来的,最后写满只有自己才能读懂的故事,合起来就叫做“一生”。
作者有话说:
61快乐呀,祝各位大朋友小朋友永远开心
后面可能更新没那么快,最近在住院,不好意思哈
第17章 你对人生有没有绝望过
这几天沈临桉总是走神,越想越不放心姜一衍,又想起他卧室的那张照片,照片中的他一脸桀骜,像是周遭一切与他无关,就那么站在人群中,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如今却只能坐在轮椅上。
同事见他一直发呆:“阿临,发什么呆?”
“嗯?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到了换班时间了,舍不得下班啊?那我走了,你帮我上。”同事开玩笑道。
“想得美,我走了。”
抄小路回家,穿过月琴湾,明明该直走,脚比大脑反应快,拐了个弯往3栋方向走,进电梯才反应过来,怎么又跑过来了?
按响门铃,在门口打着腹稿,要是他问自己过来干什么该怎么回答,要不,说昨天钥匙落他家了,过来找?
门打开,姜一衍抄着锅铲坐在轮椅上,见是沈临桉,平静地说:“进来吧,没吃饭吧?”
“没有。”
“一起吃?”
“哦,好。”
这是他们时隔一周再次见面,沈临桉偷偷打量他的腿,还是包着黑色的药,只不过药好像干了,有些地方已经龟裂了,看着有些恐怖。
没问他为什么来,转身操控着进厨房,沈临桉刚想说他来炒,姜一衍撑着另一条腿站起身,靠在灶台前炒菜,袖子被他挽高,颠勺的时候隐约能看见胳膊肌肉,沈临桉突然想起他前段时间问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死?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现在想想,他确实有资格问这个问题,一个腿脚不便的残疾人,都能自立更生,他只不过是缺钱,不一定要死啊。
炒好一个菜,姜一衍扭头对沈临桉说:“冰箱拿几个鸡蛋过来。”
“要几个?”
“拿四个。”
“做什么?”
“虾仁抱蛋。”
菜炒好了,姜一衍又坐回轮椅,今天敷药的腿开始发痒,连带着骨头里也一阵一阵痒,不知道是在生肉还是生筋骨,总之哪哪都不舒服,原本想炒个西芹百合虾仁腰果大杂烩,沈临桉过来了怕不够吃,虾仁拎出来跟鸡蛋单独做一道菜,最后再炒了个青菜。
沈临桉指着他有腿:“你能站起来啊。”
“嗯。”
“我以为你两条腿都受过伤。”
“另一条腿已经好了。”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姜一衍说:“问。”
“你有没有对人生绝望的时候,绝望到一点生存的欲望都没有,只想着尽管结束这操蛋的一生。”
姜一衍沉默了几秒,抬头:“有。”
沈临桉心颤了下:“那你是怎么撑过来的?”
姜一衍反问他:“你现在还是很想死吗?”
沈临桉摸了下耳垂,昨天开始打了耳钉的地方有点胀痛,想起大伯,又想起奶奶,他摇了摇头:“我一直都很想死,只是现在还不能死,我还有未完成的诺言,还有好多事没做完,等我做完该做的事再去死。”
姜一衍放下筷子:“我没有刻意去撑,有段时间确实很是想死,只是我明白一个道理,死才是懦弱的表现,要死很容易,活着面对自己不想面对,又不得不面对的每一天,才是对我们的人生负责。”
“不太懂,我还有一个问题。”
“问。”
“如果这个世界上你所牵挂的人全都不在了,还有活下去的意义吗?”
姜一衍顿了几秒,“有,因为你也是别人牵挂的人。”
回去的时候沈临桉抬头望月亮,今天的月亮又圆了。
姜老板说的对,他也是别人牵挂的人,他也有朋友,有堂哥,有同事,还有姜老板,他应该也会在他死后为他落一滴泪。
没有直接回家,绕去古井旁,今夜月色很美,月亮的倒映透过铁网落在井底,像是将月亮分成很多份,沈临桉对着井底无声的诉着相思之情。
他们还是幸福的一家四口时,在滇南的民宿是由当地旧院子改造的,后院葡萄架下也有一口古井,妈妈有时被客人刁难受气,总是会跑到古井旁边坐一坐,年幼小的沈临桉总是会问她,为什么要坐在古井旁边。
妈妈告诉他,古井底下有神仙,神仙能听到人类的声音,所有伤心的,委屈的,思念的都能说给井底的神仙听,神仙会帮忙传话,会把不开心变开心,把思念传给想念的人。
长大后的沈临桉早不相信什么神仙了,可他依旧保留了向井口诉说思念的习惯。
除了古井,他也不知道向谁诉说,能听懂他委屈的三个亲人都不在了,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因此心生怨恨,没有恨过命运不公,也没叹过命苦,实在累了就休息,想哭就睡觉,难受就唱歌,没什么熬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