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草(42)
贺循挑着眉毛看他半晌,说:“顾西园,你口才这么好,以前怎么没发现?”
“……”
想到刚才贺循有可能旁听了全程,顾西园顿觉羞耻,那番“恋爱宝典”理论恨不得塞回肚子里。
“我很容易追到?很容易上当受骗?”
果然要提这个!
顾西园假装失聪,口中念叨中午吃捞饭好不好好饿哦,一边飞快地往前走。
贺循慢悠悠的声音追着他:“你当初是在骗我吗?顾西园,跑那么快干什么,把话说清楚。”
中午没有吃到捞饭。
贺循临时被贺云度叫走了。针对茅清秋的调查开始后,当年所有相关人员都接受了询问,贺云度也不例外。茅井梧下葬后,连带有关他的记忆也在贺云度脑海里掩埋起来,以为过去二十年早就被腐蚀殆尽,没想到再翻出来依然是清晰的。
他记得那个斯文隽秀的年轻秘书,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性格很好,知进退,最重要的是能力很强。他希望女儿可以留在身边,得到好的照顾,因此在信赖的年轻人中挑中了茅井梧。
贺循和他父亲的确很像。
书房外敲门声三下,贺云度让他进来,看着贺循心想,不管怎么教都改变不了他骨子里流的血。
顾西园回到川城的家。房子空置了很久,冷漠地看着主人做大扫除,半小时后焕然一新。
他一个人解决了中饭、晚饭,在周边散步到十点半,准备回去睡觉,得知贺循从栖鹭岛回来了,去路边接人。
贺循今天一整天都奔波在路上,有点疲惫,让顾西园陪他去吃点东西。不想再坐车了,遂就在小区楼下粥铺解决。顾西园问他贺云度都说了什么,有没有吵架,贺循是不是要被家里赶出来了。
“是啊,没地方住了。”
“那怎么办?我们一起去住桥洞?”顾西园说。
贺循:“……”
“天气预报说今晚要下雨诶,还是先在我家将就一下好了。”
顾西园心想幸好下午把家里收拾出来了,本来想犯懒只打扫一间卧室来着。
“我卖画养你啊,”顾西园说,“你不知道吧,我的画还挺贵的,嗯哼哼。”
贺循看了他很久,问:“以前那幅《凌烟楼阁》,还想要回来吗?”
“你要这样做的话,贺董更得和你拼命吧?算咯,也不是什么世界名作,都已经过去了。”
贺循见他说得轻松自然,不是勉强而为,的确是放下了,就没有再提这事。
您知不知道《凌烟楼阁》是顾西园画的,被茅清秋买了给茅维则用?
下午他这样问过外公。
顾西园是有才华的,与他父亲一样。
贺云度不讨厌才华,只是讨厌真相。
第39章
:统计一下在川城的人数。
:什么时候呢?我明天会回川城。
:发起投票吧,我要参加。
:地点就选在学校外面那家状元火锅吧,上学的时候吃过好几次。
:同意。
:附议。
“明天我要出去一下,”顾西园说,“高中同学聚会。”趴在贺循家里那张能晒到太阳的书桌上拿平板画线稿。
昨天难得把贺循拐回家,开灯发现停电,洗澡发现停气,房子冷笑:已经多久没缴费了你们自己心里没数?
贺循问他上一次回家是怎么度过的,这与住桥洞有什么区别,只是能挡风而已。顾西园尴尬挠头,回忆了一下,上次回家,到了晚上他也不想开灯,手机不充电,白天在外面瞎逛,晚上回家睡觉。
贺循在书房工作,房门敞开着:“行,不要玩到太晚。”
顾西园在书桌上滚了一圈,晒完正面晒背面。
“肯定会晚吧,我看他们活动安排挺多的。”
“时间晚了就给我打电话。”书房里的声音说。
顾西园马上兴奋起来:“你要来接我吗?”
“我可以帮你叫车。”贺循一本正经地说。
顾西园判断他最近心情还不错。
聚会来了十多个同学,有的顾西园还认识,有的已经长变形了。
一个短发黑皮女生跳过来拍打顾西园,眉飞色舞地打招呼:“嗨!”
“哦,你、你……”顾西园想了半天,不知道这是谁。
黑皮说:“你连我都不认识了?!顾西园你太没良心了!”
顾西园不是很确定:“尤莉?”
尤莉的头发修得比顾西园还短,皮肤晒得黑里透红,身材比以前结实了两圈,个子倒是没长。
“现在搞摄影,前两天刚从墨脱回来。头发嘛,小事啦,每次出远门都不方便洗头,这个是我入藏前剃了光头后重新长出来的。”尤莉对他说。
两人在角落里聊天,旁边一个男同学听着,插嘴问:“尤莉你以前不是有个男朋友吗?分了?”
“没有啊,干嘛这么问。”
“他接受你剃光头?”
尤莉大笑:“剃完之后确实分过一阵子,后来追到拉萨来求复合,还高反在医院躺了两天。”
“呃……”男同学说,“那他还挺爱你的。”
尤莉耸肩:“也可能是因为我的照片拍得太好了。”
两人对视,发出嘿嘿嘿嘿的变态笑声,男同学一脸“有没有搞错”,跑去找了个离两人远点的位置坐下。
“你呢?出国那么久,跟你男朋友还好吗?”尤莉问。
顾西园装傻:“你说啥?什么蓝盆友?”
尤莉:“哦呵呵,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吧?上学时候跑去竞赛社追人家,晚自习就手牵手在小操场散步,食堂后面那个情侣必打卡小树林都去过好几次了吧。”
顾西园:“……………”
从天南聊到海北,火锅都吃干两轮,众人决定转场去唱K,顾西园一看时间差不多了,他对噪音没兴趣,尤莉也不想去,两人就与其他人道别,在城市街头走走。学校外很多老店还在坚挺,走到一家花店门口,尤莉男朋友说要来接她,两人就坐在店门外等。
门口网格上夹着售卖的花种子。
尤莉说:“以前送你的蒲公英就是这里买的。”
“忘记种了还挨你骂,”顾西园说,“但是你送我蒲公英干什么?清热解毒吗?”
“你好不浪漫啊。”尤莉说。
顾西园就笑:“不好意思,那蒲公英的花语是什么?”
“不知道诶。那时候只是看你每天很辛苦的样子,所以送你一株会飞的草。努力地抽芽、成长、开花、结果,长大以后去追逐自己的风。”
“干脆去写诗好了,搞什么摄影。”
“好主意,下次见面送你一本我的诗集。”
尤莉走了没多久,顾西园收到贺循的消息,问他在哪里,就给了贺循花店的地址。
店铺快要关门了,路灯下长街犹如静谧的水面。
顾西园抱着一束店员临时帮他扎的简单花束,坐在晚风里等他男朋友。起风了,他还以为自己是从前那株被束缚的小草,犹豫着,退缩着,其实早就可以飞翔。
车停在他面前,驾驶座的车窗滑下去,贺循看了看他手里的向日葵:“又是花?”
顾西园调整了一下花瓣的位置:“你不喜欢花?大家表白不是都用花吗?”
贺循难得语塞了。
“以前在一起或者闹别扭都是你在迁就我,我觉得有机会还是要好好表达自己的心情。”
有时候顾西园还是能从一些细节里判断出贺循在想什么,这是一种近乎直觉的体验。贺循一手支颐,似乎感到有点棘手,瞅了眼顾西园的嘴唇。顾西园就笑眯眯地隔着车窗凑上去亲了他一下,向日葵花瓣挠得两人心上各自发痒。
贺循手很快地捉住他下巴,不让他退开,问:“你的表白就这么敷衍?心情是什么,有说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