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谎言(63)
游隼进了牌艺室,皱着眉头从“李子骞”后背上拔出了那支沾满了血的短箭。宋书意亦步亦趋跟着他,又忍不住哆嗦了下。
游隼问:“你不是一直和李子骞在一起吗?”
宋书意道:“他说他要去上个厕所,我没想到……”后面的话也不用说了,哪怕她不知道和她分开后李子骞究竟是去了哪,但肯定去的不是厕所,李子骞上厕所怎么可能上到牌艺室来。
但李子骞……为什么要来牌艺室呢?
她听见游隼道:“这支箭是这架十字弓射出来的。”
她连忙去看——在李子骞背后两三米开外,正是那架黑色的精巧的十字弓。
十字弓放在壁柜上,用钉子死死地在壁柜木板上钉住,那支搭在弓上的箭已经不见了,插-进“李子骞”后心,现在在游隼手里。
而在十字弓下面的一个壁柜上,放着一个半新的皮箭筒,装着七八支箭,不用多比对,也能认出和游隼手里的这支是一样的箭,不过拆掉了锋利的金属箭头,换成了钝圆的木箭头。
游隼换上一支木箭头,这种比传统旧弓箭现代化一些的□□,操作也机械化得多。
轻轻扣动扳机,一支木箭头嗖地射向李子骞后心。但可惜木箭头根本不具有穿透力,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但毫无疑问,如果这支箭有钢铁箭镞,它将直直地插入人的皮肤,穿透人的骨骼,带去致命伤害。
宋书意本来以为无论如何,他们至少是有一丝希望能赢的……可现在多死了两个人,还剩下四十多分钟。她的后路现在也没有了……
她不抱希望地问:“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有些想法,”游隼笑笑,“但还需要确定。”
她和游隼是一起进来的,她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宋书意把游隼的话当成了安慰她别慌神的话,没有相信。场上就剩他们两个“猎物”,已经没有证人了,李子骞怎么死的都有可能:被杀手一箭射死,被杀手握着箭捅进心口去……
宋书意叹了口气:“他骗了我。”她看向游隼,“你和成昆呢?你们怎么也分开了?”
难道他们两个人里面也有一个要去“上厕所”?
游隼也叹了口气:“我跟成昆发现了黄渡死亡的新线索,但我们两个人的暗线任务还没有完成,他要研究黄渡死因,我要去地下室找暗线任务的任务物品,我们两个人的事都要紧……我就先和他分开了,先去了地下室。”
宋书意睁大眼:“你们两个推理出黄渡是怎么死的了?”
得到游隼肯定的回答,她愣愣地想:要是他们四个没分组,她和李子骞没去找那个见鬼的氰-化物,而是留在书房帮忙,是不是成昆和李子骞就不会死,是不是他们就能赢……
可要分组的是谁来着?
她记得明明是……
游隼把箭放回去,看向宋书意:“我准备去问女仆几句话,你跟我一起还是?”
她猛地回过神,嘴巴比脑子反应得还快:“我和你一起!”她叹着气,心想毕竟人无完人,游隼这局游戏已经算玩得好的了,成昆死了,至少游隼还知道黄渡的死因。
“我现在也不敢单走了,”她摇摇头,“无论赢不赢,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悬挂在他们头顶的无形闹钟已经渐渐到了末尾,只等听到最后的十八声钟声,这一声持续的、沉重的、雷鸣般的闹钟铃。
五点四十分,游隼拉响了悬挂在门厅的那一声响铃。
拉响门厅的铃铛,代表玩家要求开始本局游戏的最后一个环节:归纳总结并对真理法庭指控出本局杀手的所有罪行。
指控的地点任玩家挑选,只要玩家自己觉得足够安全。
宋书意紧跟着游隼又进了牌艺室,金恪靠在牌桌南首,挑起眼皮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烧得很高的雪茄烟灰被掸落在桌上。
金恪还是在笑的,可她觉得金恪看她的眼色不怎么温和。她恨不能离杀手远远的,顶着杀手的视线,硬着头皮坐到了离游隼最近的一个座位上。
幸好游隼坐在最北头,她也不用离杀手太近。
游隼听见金恪的笑音:“两位客人,现在已经开始指控了么?”
“不急,”游隼慢腾腾道,“为了给观众们带来更好的观看体验,也为了便于观众们理解,让我先从介绍这局游戏的隐藏规则开始。”
金恪绅士地做了个手势:“请。”
游隼放松地向后面的椅垫靠过去,笑笑:“首先是我们都知道,也必定会被节目组放在节目最开头的表面规则……暂时先这么叫它:非杀手玩家要指控出杀手的全部罪行。后面我把前者简称为玩家,用来和杀手作区分。
“但事实上,在玩家剧本上,这条表面规则仅有四十分的权重,也就是说哪怕玩家指控出杀手全部罪行,也仅能获得四十分……而剧本上另有一条隐藏规则:玩家需满六十分才可获胜。
“那剩下的二十分呢?剩下的二十分指向一条隐藏任务。
“这条隐藏任务和玩家身份与杀手身份之间的人物关系相关,说白了,就是我们这些受邀前来参加宴会的客人,和这栋庄园的主人之间有仇恨关系。
“举个例子,本局的4号玩家李子骞,堂姐和杀手结过婚,又被杀□□杀,他和杀手合伙把罪行栽赃给了堂姐的情夫头上,并用这件事敲诈到了堂姐的一部分遗产。从杀手那里得到堂姐的剩余遗产是他的隐藏任务,知道杀手的这个秘密是杀手杀他的动机。
“所以只要知道清晰的人物关系,根据人物关系推理,就可以逐条得知玩家们的隐藏任务。
“我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当作呈堂证供,向真理法庭提交,但这里并不是法庭,这里充其量只能算上是一个杀手和两个玩家的讨论会。梳理人物关系,推知已死亡玩家的隐藏任务,也更便于观众们一会儿理解这些已死亡玩家们究竟是为什么而死。
“接下来我们按照本局游戏杀手的作案顺序逐一推理。
“第一个,黄渡,2号玩家,身份,海军少校。”
游隼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手指轻弹,照片趔趄地打了半个滚,落到桌子中央。
“这位玩家是被枪杀的,死亡现场除了一颗杀死他的子弹弹壳和这张照片,我们一度什么都没有发现。
“而如你们所见,这张照片是死者和杀手的一张合照,他们两个穿着普通海军士兵的衣服。但杀手亲口承认,在二十多年前,他还没有退伍的时候和死者曾经是战友关系。这也是我们轻易能从照片上判断出的信息。
“但事实上,杀手没有撒谎,但我们第一反应的判断却出了错。
“这张照片并不是死者本人和杀手的合照。”
宋书意险些脱口而出“为什么”。
游隼抬眼看向金恪,金恪不紧不慢地抽了口雪茄,向他笑笑,好像并不介意他继续往下说下去。
“从照片上可以看见,照片上的‘死者’挽着裤腿,左小腿上有一条穿过整条小腿,将近三十公分的伤疤,这局游戏的发生背景在一个多世纪以前,并没有完美的祛疤手术……其实就算发生在今天,一位军人也未必会肯花大把精力去做腿部祛疤手术。
“而在今天的死者尸体上,左小腿上并没有类似的伤疤。”
宋书意轻轻抽了口气,她不是没有机会注意到,照片上的伤疤她也看见了,但是……既然枪伤在后背,她就当然没想到去看看尸体的小腿,也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
“那伤疤去哪了呢?
“伤疤不可能凭空产生,也不可能凭空消失。在一个多世纪以前,伤疤可以看成跟随一个人终生的胎记。
“如果有一天,一个人的胎记突然不见了……那说明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世界上有两个长得完全一模一样,但是胎记不同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