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谎言(112)
金恪冲他笑了下。“那你还有什么好和我说的?”
“我——”游大少爷被金恪那张帅脸晃了一下,一卡顿卡进了金恪循循善诱的逻辑里。
哎——他今天要说什么来着?他刚准备的用来对付金恪的那套话术都有什么来着?
……刚才他刚说过什么来着?
噢噢,他说他和金恪成不了一对儿。
那和金恪说他们两个是朋友也不矛盾啊?
游大少爷沉默了一阵,冷着脸说:“以后我和你当不了朋友了。”
金恪挑眉。“出尔反尔?”
游隼憋住连气都没喘。金恪继而问:“说话不算数?”
然后:“你上一分钟刚和我说过什么来着?”
然后:“这就是你对帮你大忙的朋友的信用么。”金恪靠到椅背上,慢慢悠悠地说,“亏我颁奖典礼还为了救你进了医院。医院见面好兄弟,国外度假问我谁。”
游隼:“…………”
这孙子哪来这么多狗话???
金恪定定地瞧他,重复了一遍:“朋友都没得当了?恩断义绝?”
游大少爷平生自持兄弟义气大过天,这么大一顶山一样的帽子压过来,一下子就把他压没了。他不能说金恪道德绑架,他要能说出金恪道德绑架,那他才是真不要脸。金恪帮了他多少忙?
就算是他先去搀了几把金恪,这点儿人情也早都还干净了。
“我是,”游隼咬着后槽牙挤兑了半天,终于挤兑出一句话,“我是为了你好。”他扫过金恪放在桌上,绑了一层又一层纱布的手。
他避开眼。“你别不识好歹,好心当成驴肝肺。”
脑子冷静下来,游隼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的主场权在哪。今天这场约是金恪约的他,不是他约的金恪。
他把椅子往后拉了拉,拉开距离,一条腿搭在椅子外,已经显而易见地有要走的意思了。在金恪张嘴前,他先说道:“今天是你非要来约我见面的,你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就直接说,有什么要问我的也直接问。”
金恪居然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金恪又用那种仔细地,仿佛用细笔描摹他工笔画像一样的目光打量着他,从他的眉毛,到他的眼珠,再到他的嘴唇。
和当初他以为的在救护车里的第一回 见面截然不同,那次他只觉得莫名其妙,又疑心难道真的是自己已经帅到天上有地下无,连影帝都要来观赏他两眼。
现在在这一刻,忽然有一阵海一样的愧疚汹涌地淹没了他,海浪中翻涌着他不愿正视,也不愿承认的细微的疼痛。
最后金恪轻轻地说:“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游隼压低帽子。“那我走了。”
金恪也起身。“我送你。”
游隼止住。“不用。”
金恪没动。“你去哪。”
游隼重申。“我自己走。”
金恪仍没动。“你去哪。”
金恪挡在他前面,游隼压迫性地逼近金恪。“我说,我自己走,不要问我去哪。让让。”
他要推开金恪肩膀的手被金恪的手轻轻握住。他正要挣开,碰触到了金恪手掌粗糙的纱布,和在这样一个春暖花开天气下冰冷的手温。
游隼的手臂肌肉痉挛般的轻轻抽动了一下。
他没再挣开,只是把手缩回来。“别的地方还疼吗?”
“还行。”
游隼的嘴张了张,要说“对不起”的口型没有吐出声音来。他闷闷道:“这几天好好休息。”
“你去哪。”金恪说,“我送你。”
游隼转头刚要朝饮品店柜台走过去,又不动了。神情藏在压低的帽檐里。“自己去结账,我在这等你。”
庭院桌下,金恪裹住纱布的手轻轻碰了下游隼的手,两三根瘦长的手指勾连住另一只手的。“陪我一起。”
对峙。沉默。
半刻后,游隼迅速把手揣回了衣兜,头也没回地掉头走了。
“过来。结快点,我赶下一场约。”
两个人上了车。一个主驾驶,一个副驾驶。
游隼刚要系安全带,眼光瞟到金恪两边都挂彩裹了纱布的手。
“要不换换?”他言简意赅道,“你坐副驾,我来开。”
金恪斜了他一眼,启动了发动机。“算了吧,让脱臼刚安回来的手摸方向盘,还不如我自己来。”
“……”游大少爷恨恨地小声道,“不识抬举。”
“那是我做得不对了,对不起咯。”金恪淡淡道,“是我不识好歹,把人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这话说得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怎么听怎么耳熟。
十分钟前,游大少爷不刚在饮品店里对金恪说过一通。
“你还阴阳怪气我?”游隼眯起眼皮问,“我刚才说这话是哪里说错了吗?要不你来指点指点?你还不爽起来了?”
“那哪儿敢呢。”金恪慢悠悠道。他偏着头看后视镜,打方向盘转弯掉头。游隼看不见他是不是也是一副阴阳怪气的神情,只看得见他峻瘦的下颌和熨帖的衣领。
转过弯来,他才终于转回头。游隼终于看见。
其实他脸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说要和我好的是你,说和我以后连朋友也当不成了的也是你。我哪儿敢指点你呢。”
“……”游隼没他妈从座位上跳起来,一字一句反问“金恪,我他妈什、么、时、候、说、要、和、你、好、过???”
开始血口喷人了?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和金恪好了???
金恪轻轻地看过来一眼。“那你有和我好过吗?”
“我——”拥抱算不算好?牵手算不算好?有事没事易感期就去闻闻金恪的信息素算不算好?他闻了金恪的信息素就要进发热期算不算好?……金恪给他打飞机算不算好?
金恪又没说成一对儿才算好。
游隼突然想,他妈的他怎么不现在从金恪车上跳下去。
摔死他得了。
过了一阵。金恪不咸不淡地找了个台阶给他下。“好兄弟的好也是好。”
游隼:“……”不如不找。
游隼觉得闷得慌,闷得他喘不上气来。现在他对金恪已经没有一点儿信任了,在车里坐不了多一会儿就疑心金恪要暗算他,左闻右闻已经快要把车里的檀木熏香都幻闻成了金恪的信息素。但他打开车窗,没两秒钟又被曝着尘土的狂风刮得眼皮子疼。
车窗关了开、开了关,实际上是他心里不安,屁股坐不住,便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他把车窗关上,车内重新寂静下来。
在寂静的车厢,他闭上眼睛。“金雀,我没办法。”他说。“我没办法接受。”
第74章 野狗
他没有勇气看金恪。眼一闭, 天就黑了,在黑天中, 他听候判决一样听着耳蜗里血液的鼓噪等待金恪给他的结果。
“你没办法接受什么?”金恪的语气还是镇静的, 他宣读文书一样陈述,“你是接受不了我和你一样也是Alpha,还是只是没办法接受, 这个人是我。”
寂静。
“嗯?游隼?”
“我接受不了……”游隼被逼出几个字。
他衣兜里的手用力攥得发抖。他急喘了一口气,一口气说了出来。
“我接受不了对你动手。”
他想闭上眼睛图清净,也好让他别再看见金恪看他的眼神。可他一闭上眼,他看见无数无数的暴力画面。他梦见过的, 他臆想过的。他现在正常得不能在正常了,他现在不在易感期。
可是他太害怕了。
他害怕那些画面变成真的, 更恐惧那些画面的暴力施行对象变成了金恪的脸。
他越害怕, 便越想把那些让人恶心的画面从他脑子里删除。他越想把那些画面删除,那些画面便越顽固像无药可救的病根一样扎根进他的脑子,发芽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