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拆桥(11)
边桥没说话,看了苟小河一会儿才问:“你去哪了。”
“回老家了,姥姥三七,小姨带我去给她烧纸。”苟小河说。
念念叨叨地说了这一天的经过,苟小河感觉脑仁都在脑壳里转圈。
他现在只要闭上嘴,眼前一黑就能睡过去。
但是边桥问完这句并没走,也不说话,还是在门口看着他。
“我好困,一动都不能动了。”苟小河两手一摊,歪着脸往床单里埋,想躲避刺眼的灯光,“帮我把灯关一下。”
昏昏沉沉地等了几秒,他预想中的黑暗没能降临,倒是传来了遥遥的关门声。
“砰”的一声,还挺响。
苟小河猛地抬起脖子,才发现门口早没人了,走廊和他房间的灯还大亮着。
他张张嘴反应几秒,下床关灯。
边桥回到房间,投影仪还在低声放着电影,狗小盒卧在小阳台的地毯上,睡得张牙舞爪。
他踢开床边的拖鞋上床,把电影音量调大,刚摁两格,苟小河推开门进来了。
进门一句话没有,他往床上一扑,借着投影的光去抱边桥。
“干嘛你?”边桥被他这冷不丁的一出吓一跳,横着胳膊往外挡,“滚。”
“边桥。”苟小河不滚,搂住边桥的腰往他肚子上埋,“你刚是不是去喊我来你屋里睡觉的?”
“肯定看我不在旁边,你睡觉都不得劲了。”
“你有病?”边桥皱着眉踢他。
苟小河顺着劲儿滚到床边,还在笑,但是扑腾不动了。
“我好困。”他闭着眼又说一遍,够着胳膊攥住边桥一点儿睡衣边,就那么牵着,“今天不想打地铺了。我就在床边睡,不挤你。”
他是真的想睡觉,最后半句话说出来都快成气声了。
意识飘飘忽忽,他感觉到边桥很烦躁地拽回睡衣,然后投影的声音微弱下来,一张毯子砸到身上。
苟小河只在边桥床上蹭了那一觉,那天之后他照旧只能打地铺,一直打到九月份开学。
倒不是开学边桥的脾气就变好了,而是他们换房子了。
要去学校报道的头一天,一家四口难得凑在一张桌上吃了顿晚饭。
小姨跟苟小河讲了讲学校的情况,说明天送他过去,苟小河答应着,又听小姨说:“老楼的卫生已经让保洁做好了,过去就能住。”
这句是对边桥说的,他耷着眼皮夹菜,“嗯”了一声。
“边桥要住校?”苟小河愣愣地瞅着他俩。
“不住。”小姨给他盛了碗粥,“学校旁边有房子,平时上学他在那边住,离得近,不然天天从家里过去有点儿远。”
“啊。”苟小河应了声,“租房子住吗?”
他们村里有去镇上读高三的,也会在学校旁边租个小房子,方便走读。
姨父笑了笑,小姨也笑着跟他解释:“不租,咱们自己家的房子。”
苟小河知道边桥家有钱,没想到有钱得那么务实,上学还要专门买个房子。
他看看边桥又看看小姨,还没等开口,小姨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
“你也过去。”她对苟小河说,“两个人一起能作伴,我跟你姨父也更放心。”
边桥对她这个擅自的决定没什么表示,吃完饭就起身上楼。
苟小河收拾完自己的碗筷跟上去,想到终于要开学,还能单独跟边桥一起住就高兴,东颠西跑地收拾行李。
他来前儿只有一个旧书包,现在可塞不下了。小姨给他拿了个小皮箱,让他们早点睡,明早八点送苟小河去学校。
“边桥,你们学校管得严吗?”他蹲在地上叠衣服,想到什么说什么,猫一句狗一句地问边桥,“你自己住平时都怎么吃饭?学校有没有食堂?”
“明天到学校不就知道了。”边桥懒懒地靠在椅子里玩电脑,对他的话题没兴趣。
“崔洋他们都跟你在一个班吗?”苟小河又问。
边桥“嗯”了声。
“真好。”苟小河叹口气,“你得多跟我说说话,胡圆不在,我怕没人理我。”
提到胡圆,边桥转头扫了他一眼。
“你朋友圈那张照片能不能删了。”他像在说能不能给他拿根雪糕似的,目光又回到电脑屏幕上。
“啊?”苟小河朋友圈就一条内容,边桥一说他就想起来了,“删胡圆?为什么?”
“看着烦。”边桥抿抿嘴角。
“他人其实挺好的,没有小时候那么讨厌。”苟小河试图缓和他这两个好朋友的关系,“那天回老家他还夸你变帅了。”
“你没别的东西能发?”边桥突然更烦了。
“有啊。”苟小河摸摸兜里的手机。
他偷拍了很多边桥的照片,不舍得发,自己偷摸轮着换手机屏用。
第二天早上,苟小河被闹钟吵醒,屋里又是只剩他自己。
“小姨。”苟小河收拾完拎着箱子下楼,跟小姨打招呼,“边桥不跟我们一起去学校吗?”
“他要上课,七点就走了。”小姨忙忙叨叨地做早饭,喊苟小河快吃,“咱们也该走了,先去老楼放东西,我再领你去学校报道。”
从别墅到学校,确实有一段距离,早高峰有点儿堵,小姨把车开进胡同时,已经八点半了。
“从这儿进去。”小姨指指一扇小院门,“出了胡同右拐就是学校。”
苟小河以为学校这边的房子是为了边桥上学专门买的,这会儿一看好像不是。
这大胡同看着有些年头,一栋栋小楼挨着,路旁是成排的香樟树,斑驳的太阳光透过树缝洒在墙上,伴着忽远忽近的蝉声,有种跨越年代的精致。
怪不得叫老楼。
外面的墙体虽然老,但是一进屋,装修全都是翻新过的,木地板木窗台,配着现代化的家居用品。
边桥家好像很喜欢住小楼。
苟小河站在客厅往楼上看,这里比别墅小多了,但是两个人住也绝对宽敞。
“楼上两间卧室,行李回头再收,走吧。”小姨去冰箱里开了瓶水,给苟小河也拿一瓶,放下行李就带他出门。
出了胡同连车都不用开,过了马路一拐就是学校。
二十七中。
苟小河看看学校铭牌,这个点儿已经开始上课了,校门口没什么人,他跟小姨在门岗登记,面对新环境有点儿紧张。
二十七中在市中心,是座老重点,门脸小小的,但是应有尽有。
苟小河跟着小姨去教学楼,听她轻声跟自己介绍,从路过的班级窗户往里看,学生都穿着校服。
小姨打了个电话,带苟小河在一间办公室等了会儿,先跟年级主任说了会儿话。
没几分钟,一个女老师攥着手机匆匆走进来,小姨起身喊她:“胡老师。”
这就是他以后的班主任,苟小河忙跟着喊。
“你好。”胡老师冲他们笑笑,她好像正在上课,进门打个招呼就拍拍苟小河的肩,“跟我去班里吧。”
“去吧。”小姨也拍一下苟小河,“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
胡老师走路很快,路上问了问苟小河以前在哪上学,成绩怎么样,临到班门口前她又提了句:“你跟边桥是亲戚?”
“对。”苟小河说。
胡老师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来到高二8班门口,她推门进去,班里窃窃的嘈杂声瞬间安静下来。
“来了个新同学,”她站在讲台上朝苟小河招手,“进来吧。”
苟小河顶着几十双眼睛走进班里,万众瞩目的感觉总让人很不舒服,他老觉得自己脸上有眼屎。
白花花的校服晃得眼晕,他视线都不敢停,在人群里匆匆望了两圈,跟倒数第二排靠窗的边桥对上视线,心里才猛地安定下来。
边桥果然是班里最帅的。
他想冲边桥笑一下,边桥已经收回目光,杵着腮帮子往窗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