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未遂(19)
江晚担忧地问起玥玥被绑架的事有没有进展。
陆周瑜告诉他今天刚得知的部分线索,说应该快要解决了。
葬礼当天天气不错,没有下雨,陆周瑜知道江沨不喜欢他爸,和自己一样,不过从他的神情上看不出什么。
陆周瑜不禁想,如果今天埋在这儿的是陆文渊,自己将会是什么心情,最终因大脑停止思考而作罢。
这块墓园处于半山腰,是海城最大的墓园,陆周瑜的妈妈也葬在这儿,但他今天不太想过去,一方面是没有准备花,另一方面是他也没有什么话想说。
葬礼最后,陆周瑜帮江沨一起迎来送往,搬着东西往山下去。
意外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他们送完一波人回来之后,惊觉江晚和玥玥不见了。
有人说看到他们往后山去了,陆周瑜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就如同他能闻到空气中即将下雨的潮湿气味一般。
果然,找到一半,玥玥跌跌撞撞地从小路上跑过来,见到他们马上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哥哥”,“江老师”,“摩托车抓人”。
陆周瑜张开胳膊抱住她,江沨的脸色瞬间白成了一张脆弱的纸,然后冲了出去。
陆周瑜马上拨通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把玥玥安顿好之后,到后山却没找到江沨和江晚。
山上的路很难走,一直到警车赶来,江沨才背着江晚从一处杂草丛生的崖边爬上来,两个人浑身是血。
那天的场面极其混乱,陆周瑜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才理清事件始末。
一年前,陆文渊的司机撞了一辆横穿马路的电动车,车上的小姑娘当场死亡,事故后警方判定电动车全责。小姑娘的爸爸一心想报仇,于是策划绑架陆文渊的女儿。
第一次是在幼儿园,失败后又在墓园进行第二次行动,被江晚拼命拦下了。
陆周瑜到医院时,天完全黑了,江沨和江晚都已经做过手术,好在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暂时熟睡过去了。
于文霁匆匆赶来,带着玥玥做各项检测。排号时她不太自在地说:“一会儿一起回家吧,你爸晚点就到。”
陆周瑜帮她办好手续,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先去做检查吧。”
一切尘埃落定,陆周瑜一个人坐在走廊的塑料凳子上,走廊上很空,他心里也很空,头顶的灯光似乎是担心惊扰病人一般,散发着微弱的光。
他把头仰在墙上,想到夏炎说“每一次下雨天就没好事”,好像也确实是这样,他三次到这家医院都是在暴雨之后。
坐了一会儿,准备先回酒店时,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直延伸到他身旁。
陆周瑜侧过头,就看到跑得上下喘气的夏炎,站在江晚的病房门口。
来不及诧异,他确认过门牌上的病患信息,就推门进去了。
大约半小时后,夏炎才推门出来,颓唐地坐在陆周瑜身旁的凳子上。
“你怎么在这儿?”夏炎问。
“小晚是我朋友的弟弟。”陆周瑜说。
“你跟江沨认识?他怎么样了?”
陆周瑜指了指另外一间病房,“都是外伤,已经没事了。”
夏炎学着他头向后仰,靠在墙上,长叹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陆周瑜问他:“小晚是你朋友?”
“是我弟弟,”夏炎下巴朝着江晚的病房扬了一下,“表弟。”他稍微提了一下,自己是江晚妈妈那边的亲友,和江沨并不熟。
得知陆周瑜和江沨是多年朋友时,夏炎感慨了一句:“世界好小。”
陆周瑜第一次见江晚大约在九年前,高中毕业,他们几个同学到江沨家聚会,见到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江晚跟江沨长得很像,下半张脸几乎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他有轻微的婴儿肥,看起来很可爱,让当时的陆周瑜也十分想有个弟弟或妹妹。
那时候距离陆周瑜从山上写生回来,已经过去将近一年,他看到江晚的眼睛时,不明缘由地想到了和他同住过一个月的夏炎,都是略圆的形状,眼尾悄耷,没表情的时候显得有些可怜,笑起来又是弯弯的。
若不是碍于江沨在旁边,他当时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问问江晚是不是还有另一个哥哥叫夏炎。
想到这里,陆周瑜笑了一声,为这阴差阳错的巧合。
他很少回忆以前的事,如同他始终不愿意待在海城一样。但又一次意外见到夏炎,难免想到很多年前他们相处过的片段。
尤其是在山上写生的那段时光,可以称得上是他这么多年来最轻松的一个月。
“笑什么?”夏炎问。
“没什么。”
“去抽根烟吗?”他好像这会儿才总算放下心来,抻了抻膝盖。
陆周瑜看见他拿出熟悉的打火机,说:“不了,我回去了。”
尽管再次遇到,且巧合一个接一个,但他仍觉得他们就像心电图上两条线,因偶尔的诡异波动而短暂重叠,但终归要回归各自的轨道。
第16章 回家
“我不是那个意思。”
打火机在指尖绕一圈,又装进口袋,夏炎后靠着椅背,似乎欲言又止。
宽敞的走廊上只剩他们两个人,陆周瑜斜倚着墙停下,目光落在对面墙上“珍爱生命”的标语,等他继续说下去。
“今天晚上太乱了,”夏炎低着头,伸开自己的手掌,“我手现在还在抖。”
陆周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张开的五指细细地打着颤,他安慰了一句:“明天早上就能醒了,不用太担心。”
“我一紧张就这样,”夏炎抬头对他笑笑,“坐下陪我待会儿吧。”
“不去抽烟了?”
“不去了,其实我腿也在抖,只是没话找话才那么说。”
陆周瑜看他一眼:“那我要是说去抽烟呢?你准备怎么走。”
“你扶我啊,你总不会见死不救。”
陆周瑜不置可否地笑笑,又重新坐下。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个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夏炎问一些事故细节,陆周瑜就把从警察局听来的消息告诉他。
兜兜转转,他话锋一转,“上次那个问题……”好似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不在意一般,说到一半顿了顿,“你想过了吗?”
陆周瑜转过头看着他,淡然道:“你现在想知道?”
“还是不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是拒绝。”
陆周瑜听到他的话,目光一滞,随即笑了:“万一不是拒绝呢。”
“你最好别这样说,”夏炎掰着指头,语气平常:“我会当真的。”
无言片刻,不远处的病房新转来个小孩,哭声断断续续,走廊里挨挨挤挤进来不少人。
“去休息间吧,”夏炎站起来活动四肢,原地蹦了两下,“那儿有沙发。”
医院的休息间里有一排排的沙发椅和液晶电视,已经夜半,仅有几个躺在椅子上过夜的病患家属,室内显得十分旷荡。
刚坐下,液晶屏幕骤然一暗,周遭完全黑了下去。
陆周瑜的胳膊被一只微凉的手猛地一攥,两秒,或者更短一点,电影开始了,屏幕渐渐亮起来。
那只手迅速撤离,夏炎低声说:“不好意思。”
陆周瑜看着屏幕说“没事”。
片头曲是一首听不出哪国语言的民谣,长而舒缓,黑白长镜头在音乐声中徐徐运动,一个清瘦少年在天与地的缝隙间不断向前奔跑,云和树被他远远抛在身后。
“我可能一会儿就睡着了,”电影第二个长镜头时,夏炎把头凑过来小声说,“你走的话不用喊我,明天江沨醒了我告诉你。”
好一会儿,在陆周瑜以为他已经睡过去时,耳边像是飘来一朵云,轻而柔地擦过耳廓。
“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夏炎悄声问:“我们还算是朋友吗?”
“难道不是该问你?”陆周瑜直视屏幕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