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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颗(37)

作者:绿山 时间:2021-06-15 08:03 标签:校园 竹马 双向暗恋

  “你不问我去哪儿啊?”裘榆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不少。
  “你是不是晕车啊?”袁木问。
  “不晕车。”
  裘榆说,“是太臭了。”
  袁木捶了捶腰:“路也太陡了,下车时没知觉,现在骨头好酸。”
  “你不问我去哪儿啊?”裘榆又问一次。
  袁木看他:“问。
  去哪儿。
  我不都只能跟着你吗。”
  前面很快出现低矮的住房,再往前是小集市。
  裘榆拉袁木往粉面馆走,他不进。
  袁木:“先把你的事办了。”
  裘榆:“先吃饭。”
  袁木:“把你的事办了再说。”
  裘榆:“先吃饭。”
  这次是他为他布筷,涮洗得格外仔细。
  “吃完面,我们穿过这个集市,再走一两公里,就到我爸和袁叔上班的厂子了。”
  裘榆把筷子递给他,接着讲,“他们一般七点半下班。
  下班后有的人吃食堂,有的人会来街上,我们今天就是来这儿等他们下班。
  看一眼,我就带你回家。
  无论看不看得到,八点我们准时走。”
  后来看到了。
  到底是没白跑。
  七点,裘榆和袁木站在厂门口的树下。
  草丛的蚊子嘴毒,两个人静站不得,只好不停走动。
  还好裘盛世出现得早,他搂着一个女人随着人潮走出厂门,也才七点半。
  一直不断跺脚赶蚊子的两个人就静止在七点半,目送裘盛世走去他们来时的道上。
  蚊子咬人时是痛的,袁木被这细痒的刺痛扎得浑身一激灵,他捏紧拳头,没有动。
  裘榆偏头,对上他的眼睛。
  一如既往的清亮。
  第二次,裘榆拉袁木来探视自己的世界。
  但怎么每一次都是肮脏。
  裘榆想,是巧,是奇怪,还是自己真的只剩这些。
  他挥手赶走他颊边的蚊,两手合掌,骂了一句。
  我操你祖宗啊。
  集市就那么一个,那么一点地方,他们慢悠悠往回走也没把人跟丢。
  裘盛世的手不在那个女人腰上了,只是并肩走,走进一家宾馆,挂着“合欢”的灯牌。
  这处光源充足,裘榆举起一直捏在掌心的手机,摁开了摄像头。
  摁开了,他的眼睛却不看手机屏幕,也不看宾馆。
  路灯为什么千篇一律是澄黄。
  街上竖满了假太阳。
  “还有车吗?”
  “有啊。”
  裘榆抬手去摸袁木脸,指腹磨边上那处泛红的蚊子包,鼓成扁平的一片,“最后一班在九点。
  痒不痒?”
  “痒。”
  两个人在站牌下等车,袁木向他靠近了些。
  “舔一舔,可以止。”
  裘榆真的两手轻捧他的下巴,低头含住,舌头转了一圈,又伸齿去咬,离开时轻轻嘬了一口。
  “还痒吗?”
  “好像好了。”
  班车在九点前到达,人只有零星几个。
  不是同一辆车,他们坐去同一个位置。
  “不是这一个。”
  裘榆的声音掩在发动机下,但他的头倒在袁木肩上,昏昏欲睡的样子。
  离耳朵很近,他只说给他一个人听,所以他听得很清晰。
  “裘禧在沙发上捡到黄色头发,我在裘盛世的衣领里捡到的也是黄色。
  但刚才那个女人是规规矩矩的黑发,对不对?”
  裘榆笑了笑:“真的是。
  操他祖宗。”
  “回去怎么说。”
  袁木此时的声音低沉,声线居然和他很相似。
  裘榆:“说什么。”
  袁木:“说我们今天看到的。”
  裘榆:“我不知道。
  我还正想问你呢。”
  袁木:“今天先睡个好觉。
  天亮了再说吧。”
  他迷信白昼予人清醒的力量。
  裘盛世对裘榆生活的参与度并不是很高,他依然感到被深深地背叛。
  一家四口,除了没心没肺的裘禧,他们为维系这个家的存在忍受如此多,付出如此多,裘盛世却一朝背离,且不知道背离过多少次。
  裘榆从小为自己的精神世界打造的地基原本就不稳固,如今又塌陷一角。
  “算了,说吧。
  本来就是碎的。”
  裘榆说。
  “可是。”
  他又开口,“可是我妈......可是许益清看起来还蛮在乎他的,为他洗衣服,袜子和内裤也不嫌弃,一点一点用手搓干净。
  为他做饭,他回家了她连豁口的碗也要藏起来。
  为他生孩子,为他死过两次。”
  裘榆问:“我怎么说。”
  袁木沉默了很久,只答:“那就别说。”
  “任他骗她。”
  袁木:“或许,或许她知道呢?也或许,她不愿意知道。
  算了。
  我也不知道。”
  说完,袁木也骂一句,操他祖宗。
  裘榆沉沉地笑起来。
  “肩酸不酸?”他问。
  “你靠着吧。”
  裘榆埋脸,深深嗅他的味道,起身坐直:“多吃点,太瘦了,硌得我疼。”
  袁木看着窗外也轻轻笑一下。
  “不知道的事情也太多了。”
  裘榆的头后倒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爸爸。”
  袁木试图拉合生锈的窗,手指卡得通红也还剩一道缝隙。
  浑阔的秋风,当下变得幽幽的。
  他与窗户斗争许久,后来放弃了:“没关系,裘榆,其实爸爸的存在没那么重要。”
  路过一座平房,袁木看到四只模样相像的白猫端坐在屋檐上,很优雅。
  他小声叫:“裘榆。”
  裘榆没有回话。
  袁木回身看他,听他平稳的呼吸声。
  用手背蹭了蹭裘榆的下巴,冰冰凉凉的,他把手肘撑在椅背上,探身去他唇上轻轻落吻,再轻轻环住他的腰。
  你也很冷是不是。


第29章  靛蓝 爱
  许益清教他爱是病态的控制欲,裘盛世教他爱不必忠贞。这东西,既滥也俗,好像人人都轻而易举能得到,随心所欲在把玩。也变化多端,落到千人手里呈现千面,九百九十九面是不堪。
  被袁木摇醒,裘榆头昏脑胀地下了车,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夜色黑沉沉,街面的灯也不亮,睡了太久,视线混沌,忽闪着冒金星。
  索性埋下头,只找袁木的脚后跟。看他故意踩落叶,裘榆也跨大步子去跟,毫厘不差地重合上一个脚印。
  “你的鞋。”裘榆冷不丁开口。
  之前去的地方很偏僻,路面坑坑洼洼,尘土飞扬。他的白鞋撑了一下午,鞋面变成灰色,沾了许多黄泥点。袁木比他早发现,苦恼过那么一时,现在浑然不在意了。
  悬起脚来偏头再仔细察看一周,袁木说:“白色不经脏。”
  裘榆说:“是我害的。”
  “有你什么事。”
  裘榆没有搭话。
  在每一个获悉自己仍旧被他迷得无可救药的时刻,心口总是涨涨的。
  袁木刚才语气轻盈,把要转调的尾音抿掉了。袁木穿运动鞋习惯用复杂的那一种系法,让鞋带抖擞立起来,不会软软地撇成两瓣。袁木的这条裤子常常配短袜,走路时现出脚踝,一施力就牵出漂亮的线条。
  很好参透裘榆捕捉这些细枝末节的动机,却很难形容他在收集过程中的感受。像织网,像搭积木,也像正在经历具有不确定性的潮水。
  可不可以划进爱的范畴?
  他见过的爱,缺纯粹,多自私,令人不愉快,难透气。美的,好的,都是用欺骗粉饰的。当局者迷在当局,如果真是爱,裘榆拎不清自己给了袁木哪一种。
  或许是混在九百九十九面其中的,总之肯定够不上那一千分之一。种子丢进脏土壤,再怎么奋力长,能干净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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