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62)
沈听眠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跟他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就是你以后放弃,我也理解。”他垂下眼睛,握着李牧泽的手,“不搞对象,当一辈子朋友,我也高兴。”
“那不太可能,”李牧泽反握住他的手,“我太想和你搞对象了,眠眠,不是你想我高兴,想着弥补我的那种恋爱,是我们都开心,都放松的恋爱。”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沈听眠后来躺到床上和他说话,而李牧泽还在桌前,他揉了揉眼睛,把书本合上,扭过头去看沈听眠。
在刚刚,他听到沈听眠翻了好几次身,于是就问他:“你躺的不舒服吗?”
沈听眠摇摇头,手乖巧地放在胸前:“趴着和侧躺,会感觉心跳特别强烈,向上躺着会舒服一点。”
这个经验让李牧泽有些难过,他沉默着凝视沈听眠,然后把椅子拉开些,躺到他旁边。
沈听眠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起来。
李牧泽问他笑什么。
“你不要担心,我现在只是偶尔这样。”沈听眠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微微挪动了下头,眼睛发亮地看着他,“以后这里是为你跳的。”
李牧泽被他这样天真的告白逗笑了,在黑暗里掩饰自己笑容里的苦涩,他刮了下沈听眠的鼻子,跟他说:“想不想出去玩?”
沈听眠抓着他的手指头:“我妈不同意。”
李牧泽摇摇头:“她会同意的。”
沈听眠用鼻尖蹭着李牧泽的手指,有点懒洋洋地问他:“去吃好吃的?”
李牧泽到现在也没有放弃他或许单纯的、不被看好的美好想法。
他依然想让沈听眠明白,他值得被爱,也可以去爱、去信任这个世界,悲观、消极、厌烦的情绪没有错,他不用苛求自己,他要学会放过自己。爱会解救他,会让他真正得到释放,爱让他积极,爱会给他面对一切的勇气。
李牧泽去拉他的小手指,像他们以前在课桌下那样:“嗯,吃好吃的。”
或许爱同样允许沈听眠的消亡。
李牧泽面色如常地把沈听眠拥入怀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双眼通红。
他克制地嗅着沈听眠身上伤痛的味道,无助地抿紧嘴唇。
如果他不快乐,只要他不快乐。
李牧泽从未停止过质问自己,但他不知道答案,他不想要这答案。
第40章 12
已经快十一月份了,白驹高中的毕业年级的假期少得可怜,李牧泽倒是觉得这些时间全部都用在了刀刃上,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和沈听眠相处的每一秒,他都能感到陨灭前致命的快乐。
今年天冷得很快,街上一阵风刮过,几片干枯的落叶在地上刺刺拉拉地跑,云朵被天空浸泡得又灰又脏,目光所到之处,都是黄褐色调的冷意。
李牧泽和沈听眠走在街道上,他们彼此插着兜,沈听眠走得很慢,李牧泽便也走得慢。
他偶尔瞥沈听眠几眼,生怕他摔着碰着,同时嘴上说:
“那边吃的东西更多,要去看看吗?”
李牧泽小心地提议去白驹高中附近的小吃街看看,沈听眠不觉得他需要这样小心,点点头说:“去吧,我也想去看看。”
“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李牧泽看得出他在顺着他的意思,“去不去都可以的。”
沈听眠扫了他一眼,说:“牧泽,你不用总是这样跟我说话。”
“我以后不会再把你推开,你要是累了,不行了,就自己走。走了之后要是想我了,就回来看看我,再好上也没什么。”沈听眠这话点到为止,他注意到李牧泽的神情有些冷,“我的意思是,你让我对你放得开,你也要对我放得开,你现在绷太紧了,学习上这样,对我也是这样,我不想你这么累。”
李牧泽没有回话,只是在冷风中沉默着伸出手,把沈听眠胸前的拉链往上拉了下。
沈听眠的心砰砰跳,他感受着鲜活的爱意,竭力想让李牧泽好受一些。
“牧泽,很多你认为的我的朋友,或者我亲近的人也好,”沈听眠对他说,“他们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那些所谓的善意我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他这样诚实,诚实到有些不计后果。
这是一种极为自私的表白方式,沈听眠接下来说:“你不一样。”
“你不用尝试理解我,你不理解我我也喜欢你,你变成什么样,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李牧泽已经不会再从这种似懂非懂的被喜爱感中感到雀跃了,相反,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让他骤然警觉。
他记得妈妈对他说过:“你和眠眠是真的不合适。”
“你永远不会真正理解他,在你们看来的‘好’,对他来说完全不适用。”李妈妈用惋惜却清醒的语气说道,“因为你不是这类人,所以你不能想象,对某些人来说,死亡真的意味着快乐和解脱。”
“你希望他死吗?”
那时李牧泽为母亲的话感到惊愕,他苍白着脸,说不出话,只是拼命摇头。
“所以活着是你们希望他存在的状态,他活着不是为自己,是取悦别人,是为了让别人心里好受。你真的认为有那么多人都关心他吗?”
李牧泽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只是怔怔地说:“没有人希望他死。”
“对,因为这是我们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我们认为好死不如赖活着,认为活下去才励志,才才是正确的、快乐的唯一方式。”妈妈握住李牧泽的手,温柔地告诉他,“但是对眠眠来说不是的,他想要的死亡,触犯了所有人的良心,我们不能理解他,也要拦着他不许他死去,这么做是为了让自己好受,是为了对得起自己,却从来不是眠眠想要的。”
李牧泽崩溃地问:“那我们要帮他去死吗?我们难道要鼓励他死吗?”
“也不是这样,”妈妈细声细语地说,想带着他把情绪降下来,“我不鼓励你去‘拯救’他,我真的不喜欢这个词。我只能说,死亡对眠眠来说或许没有那么有意义,这只是我的第六感,所以我并不强制你脱离这件事。”
“嗯,”像是认可自己的观点,妈妈又继续说,“他的眷恋很多,这些眷恋在拖着他,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看看他到底更喜欢怎样的状态。”
李牧泽依然没法接受,他觉得荒唐:“要是到了最后他还是选择离开这个世界,那我们也支持他吗?”
李妈妈摇摇头,话说得很松:
“那就看你是更看重他能陪着你这件事,还是更看重他的快乐了。”
“牧泽?”
“嗯?”李牧泽回过神,看向沈听眠,他仔仔细细看着他漂亮的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出更多的内容。
沈听眠笑了下,很正常地、亲和地问他:“怎么了?”
李牧泽心里很空,即使沈听眠就在他身边,他依然抓不住。他组织着语言,在紧张的情绪里后怕地问:“你现在也不快乐吗?”
沈听眠看着他,不认可他的状态:“你不要总想着这件事。”
那要是我每天都这样想呢?每一天,每一次回想起以前,再想到现在,和你在一起我都是开心的,而你却在假装高兴,我每天,每天都这么想呢?
李牧泽摇了摇头:“如果不开心,不想说话,就不要说话。”
他说:“你在我面前不许再那么累了。”
“如果担心什么,害怕什么,要告诉我,”李牧泽说着说着,情绪低落,眼神黯淡,“可能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我真的想知道。”
沈听眠盯着他看了会儿,也不嫌他烦,像过去那样无数次答应他:“好。”
他想,李牧泽会抓着他,扯着他,给予他最别致的痛苦,他的生命在李牧泽的把握中变形了,但他不会恨李牧泽。
李牧泽买了很多小吃,和沈听眠一人拿了一点,在街上慢慢地逛,这场景如此熟悉,让他只敢快乐一点点,好像如果喜悦再多一些,沈听眠就会真正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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