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37)
他吸了下鼻子,听到李牧泽问他:“眠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沈听眠躲了下,往李牧泽怀里缩了缩,尽管已经很克制,身体还是剧烈发着抖,他开始哭,李牧泽急了,揉着他的脸,呼吸紊乱:“怎么了?你跟我说,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嗯?”
他捧起沈听眠的脸,沈听眠的牙齿都在打颤,他的眼睛已经哭到睁不太开,睫毛都粘在一起,李牧泽心急如焚,又是心疼又是愤怒:“谁欺负你了?谁说你了?”
“没有,”沈听眠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他摸上李牧泽的双手,呜咽着说,“我害怕。”
“怕什么!”李牧泽咬着牙问。
沈听眠的视线模糊,他努力勾勒出李牧泽的轮廓,小声地撒着谎:“喜欢男生,我害怕。”
听到这里,李牧泽才终于缓缓松懈下来。
他摸了摸沈听眠的脸,把他抱入怀里,长舒一口气:“宝贝。”
沈听眠又开始小幅度颤抖起来,李牧泽拍着他的背,柔声说:“别怕。”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李牧泽用外套将他完全裹在怀里,他们在轻飘飘的快乐里相拥,“你很安全,好吗?我们一起分担这些,你不会再受伤了,这样可以吗?”
沈听眠贪婪地嗅着李牧泽身上安全的气息,他努力从他怀里汲取着温暖,忽然觉得人们不应该以温度划分四季,这个标准在李牧泽的怀里失去了意义。
他不能死。
他迫使自己这样想:我死了他怎么办,他为我做了这么多。
李牧泽没有问他这么晚为什么还在外面,他把外套披在沈听眠身上,拉着他朝家里走去,李牧泽家里的人都已经睡了,他没有开灯,摸索着和沈听眠一同进入自己的房间。
他把手机给他:“跟你妈妈说一声吧。”
沈听眠并不想打电话,只是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他蜷缩在李牧泽的床上,感觉这里非常干燥和温暖。
李牧泽和他一起躺下来,借着月光看着他的背影。
此时爱他的少年不会调情,不会说情话,只会在他身后弱弱地坦诚道:
“眠眠,我想抱抱。”
沈听眠转过身,往他怀里钻去。
李牧泽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在这几天头次感到如此安心。
“你这次不能再走了。”他慢慢地,用柔软的,伤心的语气说,“下一次,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追上你。”
“好。”
李牧泽搂着他,不断亲吻他的发顶,呢喃着:
“爱你,眠眠,好爱你。”
沈听眠慢慢放松下来,又觉得自己或许并不需要这些爱。
他在某个瞬间想明白了自己需要什么,他需要告诉李牧泽真相,这从来不是索要,也无关乎爱情,他应该这样做,像李牧泽会理解那样充满勇气,像李牧泽永远不会理解那样不抱有期待。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是明白的,不是吗?
他能够喜欢李牧泽一场,就已经是很美好很快乐的回忆了,李牧泽曾经带给他的那些快乐,已经远胜过于李牧泽可能不会理解他所感到的难过了。
这条路总是要走完的,即使李牧泽不会陪着他。
第26章 26 -2
沈听眠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做梦了。
如果一个人每天最多可以睡一两个小时,那么浅,是梦不到什么的。
但自从他和李牧泽和好后,他最近总是做梦,每个梦里都有李牧泽。
在梦里他们没有对白,而李牧泽的每个动作都在说爱他。无论他在梦里如何游荡,他总是赖着他,抱着他,去亲吻他。他的体温像高烧的人,脸上的红晕浸透了沈听眠所有的难过。
他似乎不会再做悲伤的梦了,李牧泽偶尔会很聒噪,他在他耳边说着进进出出的情话,就好像很舍不得他。
他梦见他们在玩捉迷藏,在老掉的小巷里,会有鬼来抓他们。李牧泽把他藏到某个角落里,跟他低声说:“眠眠,不怕。”
沈听眠点点头,李牧泽继续说:“天黑了我就来找你。”
沈听眠好像刚学会说话的小鹦鹉,他乖巧地重复:“我知道天黑了你就会来找我的,我不害怕。”
他在那个荒芜的梦境里等待,燃烧自己的生命取暖。
他想跟李牧泽说,他有些累了,可能等不到他回来了,但是没有关系。
“我会变成星星,你以后可以到天空里去找我。”
而某一晚,他又梦到他在哀求。
他和李牧泽在闹,他们闹着玩,互相挠痒痒,沈听眠的眼睛都湿了,他停下来,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你看,我是会莫名其妙掉眼泪的哦。”
李牧泽没有反应,静静盯着他。
然后,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抹着抹着眼睛,就开始崩溃。
他求李牧泽:“牧泽,你陪我去医院,陪我去看看医生好不好,我一个人不敢去。”
李牧泽在梦里没有温度,他问他:“你怎么了?”
他去摸寻李牧泽的手,吃力、羞愧地说:“我有抑郁症。”
他很慌张地解释:“你可以把它理解成比较难好的感冒,这是个很普通的病,很多人都有。”
李牧泽垂下眼睛来,黑洞洞的,映出沈听眠惶恐的模样。
“是心理疾病吗?”
沈听眠张开嘴,发不出声音。
“有这种心理疾病为什么要拿出来说?想让我对你好点吗?还是想我安慰你?”
“没有,”沈听眠摇着头,乞求他,“不是的,我真的没有想让你怎么样,你不用安慰我,你对我已经很好了,我就是想你陪我去看看病。”
“你真的病了吗?”
李牧泽蹲下来,和他平视,他没有表情,不笑,用平静的语气在问沈听眠。
沈听眠木然地看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崩溃了,掉着眼泪求他:“对不起,当我没有说过,我是骗你的,你忘掉这些。”
他想抱抱李牧泽,或者让李牧泽抱抱他,而李牧泽拒绝了,他牵制着他颤抖的双臂,镇定地教育着他:“你总是在笑,你最近还胖了,是不是?这说明你很健康,你只是想要我爱你。”
沈听眠乖巧地点头,泪水糊了他一脸,他泣不成声,睫毛狼狈扑闪着,努力睁开眼睛看清楚李牧泽的样子。
“你老是瞎想,这样没有一点用,而且很矫情。”
沈听眠依然点头,点着点着头,他又矛盾的摇头。
他握着李牧泽冰凉的小手指,悉数自己在他身上所有残破的期待。
即使在梦里,他也问不出口。
谁都可以这样想,任何人,随便谁。你不行,你不行。只有你不行。你得理解我,你要明白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求求你。别离开我,抱抱我,我有的都给你。
他的确在挣扎,在游离,有时候他又会很懂事,明白所有人的难处,知道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和他感同身受,你不能指望每个爱你的人都能理解什么叫做抑郁症。
所以他会想,这样也好。
还是算了。
抱我一下,就快点跑吧。别再回头,梦里也不许来。
只是有时挣扎的水花会很大。
他会幻想着李牧泽打断他的话,当他对李牧泽说:“我其实有抑郁症,但你不用为我做什么,我没想要你做什么,我就是告诉你,我希望你知道,你知道我有抑郁症这件事会帮助我走出来。”
李牧泽会用亲吻打断他。
他会捧着他的脸,急促又青涩地啄着他的唇,对他说:“我知道,我爱你。”
“我陪你,”他重复着,不断用手掌摩挲着他脸上的泪痕,“随时,眠眠,随时。你需要我,我就会陪着你。”
他的确对很多人、很多爱都不再抱有幻想了。
只是对方是李牧泽,他就在想,在不知名的情绪里侥幸地想,可能还有救。
你是不知道的,为你我勇敢过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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