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14)
他没有时间管这些了,等他死后,李牧泽会慢慢忘记他的。
毕竟爱慕一个死人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会懂得放弃,到时候,所有好心的人都会帮助他放弃。
李牧泽每次带给他的快乐,都如此真实,却又短暂。它轰然在他脑海里炸裂,又毫无过渡地消失殆尽,他抓不住,靠不牢,不能够说服自己去冒这个险,仅仅倚靠着如此缥缈的快乐来支撑他活下去。
全身都好疼,他好疼,他没有力气去处理好这些事情了。
他不能再和李牧泽说话了,除了对不起,他再也没有别的话要说,抑郁症杀死了他所有的热爱:对生命的渴望,追逐快乐的能力。他抗争过,求救过,现在他放弃了,他对凶神恶煞的大黑狗投降了。
杀死他吧,埋葬他,让他永生永世不再回到人间。
“别这么想,不要这样想。”
冥冥之中,他好像听到有人在跟他说话。
不是没有产生过幻听,只是这次,依旧是李牧泽的声音。
他放空了,听到李牧泽在他耳边说:“不是你的错,你很辛苦,我们努力改变,一起努力好不好?”
好不好?
第10章 10 -16
李牧泽发现沈听眠要翘课,是很偶然的事情。
当时他和刘老狗跑完课间操,正互相商量着要去小卖部买点冷饮。在路上,他到处寻找沈听眠的背影,刘老狗忽然叫了声:“班长!”
张甜和孟园园互相搂着胳膊,她说了句:“你们也去买东西?”
沈听眠在人群里一闪而过,李牧泽就是有这样天大的本领,他一眼就能在很多人里找到沈听眠,那晃过去的影子好像故事书里的小精灵。
李牧泽开心了,笑了两下。
孟园园打探着他:“你最近老走神呀。”
李牧泽:“我?”
几个人注意力都到他身上了,张甜说:“是啊,英语老师也老跟我说你上课总是傻笑,要么就愁眉苦脸的。”
孟园园:“是因为找到丢失的本儿了吗?”
李牧泽回过味儿来:“我那草稿本你给我的啊?”
“不是,是沈听眠找到的,我帮他传了一下。”孟园园说着,还数落他一句,“你不要总是这么浪费,没用几页就丢了。”
李牧泽来不及思考便反驳:“我没有吧?”
“你每次橡皮用两天就丢,草稿本也是,就用了几页就扔了,好几次了。”
“劳动委员管这么宽啊。”李牧泽说,“我自己不用但我捐了呀。”
班里的后置桌上有个箱子,里面放着同学不要却还能够使用的文具,每个月由劳动委员拿去给收发室,之后捐赠到贫困山区的学校。
孟园园:“就是说这个,你哪里捐过?”
我一直捐了啊!李牧泽刚要说话,那头的刘老狗从来不在损李牧泽的事情上含糊,笑嘻嘻接过话茬,“他就是很浪费,是吧,大傻个儿!”
“家庭条件不一样,这很正常。”张甜搭了句话,欲言又止。
刘老狗挤兑她:“班长,有话就说啊。”
“你们不许跟别人说啊。”张甜警告了一下,几个人点头附和,她犹豫地说,“刚刚提到沈听眠,我想起来一个挺奇怪的事儿,他跟我说让我明天照顾点。”
沈听眠是从来不做出格事情的那类学生,他很规矩。刘老狗立马懂了张甜的意思,直说:“怎么着,他要翘课啊?”
“是啊,就一下午,其实明天下午主要也是自习课。”
李牧泽又开始瞎琢磨了。
他问了句:“他有没有说去干吗?”
“有,”张甜补充,“他说他有个亲戚要来,去接应一下。”
刘老狗:“那干嘛不找家长请假,光明正大。”
孟园园:“可能嫌麻烦?”
刘老狗意有所指,对孟园园说:“你也不知道这事儿?”
孟园园一愣,脸有些红:“我不知道呀。”
李牧泽:“……”
孟园园突然来了句:“李牧泽,你知道他去干嘛了吗?”
李牧泽烦了:“我怎么会知道?”
孟园园“哦”了声:“还以为你们关系不错。”
刘老狗莫名吃醋:“他们怎么关系不错了?”
李牧泽心跳飞快:“谁和他关系不错?”
孟园园:“我就随口一说,你俩跟审问犯人似的,至于吗。”
张甜:“不许凶我们家园园。”
看好你们家园园,李牧泽心里嘀咕。
于是礼拜二下午,李牧泽也翘了课。
他不光翘课,他还跟踪人家。
他拿着盒饭蹲在熟悉的地点,刚吃两口就看见沈听眠从家里出来了。
还吃个屁饭,他扔掉饭盒,火急火燎从后头跟上去。
这一片几个经常住的人都习惯他的存在了,偶尔甚至还会给这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庞打个招呼。
李牧泽今天是没心思回应了,他得闹明白沈听眠到底想干嘛。
他不是没自省过,自己看上去有多么猥琐。
去他妈的,管那么多呢。
沈听眠……
沈听眠是离他好近又好远的人,李牧泽稀奇古怪地这么想。
当他在夏天的街口,看见沈听眠和一个背着背包的平头男人相互举手示意,试探性地相互靠近时,他在心里笃定这两个人是头次见面。
但他们一起进了一家旅馆。
李牧泽想过很多可能,当他站在沈听眠几十米外的距离,看着他和另一个男人交谈着去旅馆里开了个房。
但这之中,最受他认可的一种可能实在太肮脏。
“你好像不相信我。”
小平头把门关上后,带着点口音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沈听眠正在锁窗户,他看着下面熟悉的景色,平淡地说:“你说不会痛,任何死亡都不会轻松。”
小平头在那头依旧吊儿郎当:“能死就行。”
沈听眠赞同这句话,没有再多说,折身要拉上窗帘,忽然看到下面有个人影。
是李牧泽。
他看了会儿李牧泽,位置有些高,看不清李牧泽什么表情,只是他就是什么都不做,干干站在那里,沈听眠也能读懂他在焦虑。
下辈子吧,下辈子他给李牧泽摘星星摘月亮。
他离开窗户,小平头走过来:“锁好了吗?”
沈听眠“嗯”了声,朝卫生间走去。小平头看了他眼,走到窗户边,摸了摸。
四十分钟了。
李牧泽看着时间,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再等五分钟,五分钟,沈听眠要是还不出来,他就进去。
他越来越搞不懂沈听眠在想什么了,他烦躁地在旅馆大厅的沙发上跺着脚,刚换班的前台妹子不时看他几眼。
好看的人在哪里都会被施舍善意,这个男孩还穿着校服,看上去帅气又乖巧。
妹子问他:“小哥哥,你在等人吗?”
李牧泽顶着被自己挠乱的鸡窝头,硬邦邦地答:“我对象好像和人开|房去了。”
妹子有点幻灭,也惊讶于他的直白,尴尬地说:“那……那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李牧泽问她:“你能不能给我查查?”
妹子为难地说:“这个不行,有规定的。除非你是警察。”
李牧泽搓着脸不说话了,妹子看着他仿佛绿油油的头发,禁不住说:“你可以上去敲门,你知道他们在哪个屋子吗?”
“不敲。”李牧泽泄了气,用快哭出来的语气说,“他还不是我对象呢。”
妹子:“……”
“我不想和他把关系搞砸,我不想,万一搞错了,他会讨厌我的!”李牧泽苦闷地抱着头,窝在沙发里碎碎念,“我是没有立场,可我想不明白,他和一个陌生男人去开|房,他还能做什么?他还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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