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十七年[花滑](169)

　　那个位置有些观众能直接和他对话, 他们大声地喊着路西的名字, 路西一般对冰迷都还算热情，但现在真的顾不上, 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专心看比赛, 冰迷们也就没再说话了。
　　琵琶声率先在场中响起，像锋利的弦划破脆弱的冰面。
　　开场即是一段激烈的，快节奏的乐段, 邓畅很快把速度提到最高。
　　3A, 4Lz，4Lz+3T，4F+3Lo+3T。
　　四组高难度跳跃丝滑的就像是被植入了标准化程序的机器, 这也是邓畅职业生涯技术难度最高的一次表演, 刀光剑影般的旋律里, 邓畅的表现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
　　他就是那个孤身破阵的将军, 战场就是这片凛冽的冰面, 冰刀是武器，痕迹深深地铭刻在冰面上，斩断所有拦在前面的敌人。
　　这一刻路西也没想着什么「邓畅如果表现得这么完美可能分会比他高」，任何时候他都不会这么想，就像邓畅也不会这么想，他专注地看着邓畅，因为邓畅的表现而眼睛发光，内心祈祷着邓畅后半程的表现也要像前半程这样完美。
　　——
　　表演进入后半，先是一小段慢板，邓畅的节奏略微舒缓下来，滑行、转体、捻转、结环，通过一连串行云流水的步法，按摩观众因为高强度的背景音乐和难度跳跃而略微疲惫的神经。
　　之后是后半部分的难度跳跃。
　　在编排后半程节目这件事情上，路西在国家队，甚至说在世界范围都有绝对优势，这也是教练组后面才悟出来的。
　　因为跳跃的关键是起跳，起跳的关键一是速度，二是力量，就是最简单的加速度公式。后半程跳跃分数有系数加成就是因为经过上半场的体力消耗，选手没有那么充沛的力量起跳，同时也难以达到最适宜起跳的高速度。
　　而路西是个滑行天才，他想要达到最高速度，比其他人要少费很多力气。
　　别说是滑行后半程了，就算把滑行时间再拉长，负荷再拉大，路西还是可以用最轻松的办法达到高滑速，这让他可以尽可能把全部分多的跳跃都扔进后半程。
　　但是对邓畅，以及对其他所有选手来说，这事儿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体力的消耗让滑行和跳跃都变成了一桩难事。
　　所以就算是邓畅这种技术很强的选手，也不得不在后半程安排了两组单跳。
　　4T，4Lo，这都是轻车熟路的完成。
　　最后是4Lo+3Lo，这个跳跃出了一点问题，3Lo落冰时摔倒。
　　好在邓畅很快地站起来，没有影响节目的流畅性，整个表演也到了尾声，不用担心状态影响下一个动作。
　　大一字滑行，联合旋转，最后在骤雨一般的鼓点中，邓畅结束自己的表演。
　　路西在第一时间激动得跳起来，不过跳起来之后立刻又一脸严肃地落了回去，他猛地想起来自己应该在等待席，也就是实时排名前三的选手在的那个位置，但是从刚才开始因为自己看起来太激动了，工作人员没好意思找他。
　　现在路西又飞快地冲了回去。
　　回到等分区，就看到那张沙发。
　　折原千里和卡瓦连科，现在的第二和第三，都一脸蛮好笑地看着他。
　　路西绷着脸不敢说话。
　　他觉得邓畅滑得很好，但是205+是很好，210+也是很好，这个很好的量，路西没有办法拿捏。他也不知道裁判会怎样给分，高兴太早了怕会失望。
　　——
　　邓畅跟着陈岐和崔笑到了等分区，坐下时笑了笑冲观众招手，路西就也冲着他招了招手。一回头发现折原千里又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路西：“……”
　　一块奖牌在手你心里踏实了是吧！
　　不要八卦别人好不好啊！
　　大概等了一分多钟，裁判组反复地回放邓畅刚才的技术动作，每一个慢动作镜头过去，路西心里就紧张一分。他在心里祈祷。
　　201……不，215，220也行吧，反正最少要201……
　　混乱地思索着，大屏幕上，大红色的数字闪动着刷新。
　　邓畅（CN），技术分121.5，节目内容分97，自由滑总分，218.5；
　　总分332。
　　实时排名：2；
　　即使是邓畅这样冷静的人在这个瞬间也猛地睁大了眼睛，看起来完全呆住了，他看着计分板上闪动的数字，眼睛发直。
　　路西发出「嗷」的一声尖叫，从座位上弹了起来，邓畅这时候已经被陈岐他们推着走到候场区，路西一头扑过去，狠狠地抱住了他。
　　镜头是雪白一片的冰面，冰场的屋顶都快要被掀翻了。大屏幕上已经出现了最后的排名表：
　　1.Lu Xi 332.15；
　　2.Deng Chang 332；
　　3.Orihara Senri 330.32；
　　……
　　一枚金牌，一枚银牌。
　　路西和邓畅在候场区拥抱。有人看着他们笑，带着自己志向未酬的些微遗憾，有人在哇哇大哭，有人疯了一样的喊叫。
　　他们两个对这些都置若罔闻，好像只有头顶的分数和眼前的彼此才是真实。
　　——
　　颁奖礼。
　　冠军登场前，有一小段在冰上致意的时间，路西特意和组委会要求，让邓畅也一起参与。虽然邓畅不能像真的冠军那样，整个致意时间都在场上，但是组委会允许他们两个一起滑一会儿。
　　于是季军的折原千里在场上，看着路西和邓畅一块儿滑出来，观众席上的小国旗成片地飘了起来，两个人挽着手滑了几步，邓畅做了个很绅士的「请」的动作，回身上了领奖台。
　　路西自己又滑了一段，之后冲着全场鞠躬，走上铺在冰面的红地毯，迈上领奖台。
　　这些年的心潮澎湃，咬着牙的不服输，到了这一刻他本来觉得自己会哭，但是刚才和邓畅已经抱着哭过了，现在就只剩下开心。
　　他戴着那枚印有奥运五环和橄榄枝的金牌，头上戴着花环，冲着观众招手，笑得好甜。
　　——
　　颁奖礼结束后是采访时间，路西和邓畅一起上的台，被围得水泄不通，回答了好多好多问题。从这套节目的思路，到首次为国家拿下这块奖牌的心情，路西被问得喝了大半瓶水。
　　快结束时有人问：“有什么想对冰迷们说的吗？”
　　路西笑了笑：“拿到奥运冠军了，我现在算是世界第一男单了吗？哦，还有世界排名，等我刷一下排名去。”
　　曾经轻狂的话因为他脖子上这枚金牌一下子变得很有分量，但依旧是有好事的记者，在人群中问：“那你觉得邓畅是第几名？”
　　这么多年下来，路西早就学会了无视这种破事多的记者，不过这次他又笑起来，搂了搂邓畅的肩膀，回答道：“世界第一通常都有两个，这不是共识吗？”


第152章
　　◎我们在一起，就是最强的。◎
　　世界第一的庆功宴就在比赛当天晚上, 下午的时候先是例行开了个会，路西来国家队这些年见过的熟悉的或者就一面之缘的领导们全都出现在会上，就像这些年的每一次一样, 致辞、祝贺、颁奖。
　　路西以前蛮烦这个流程的, 现在他也想明白了, 总要给其他人也有一些参与感嘛，别人也为了国家的体育事业付出了很多。
　　于是这次会上他相当的配合, 拍合影时笑得都比平时甜。
　　再之后是他们几个玩得好的庆祝时间，陈岐只带男单，所以毫无压力地跟着过来了，不需要劝酒, 每个人都喝得烂醉。
　　路上他们玩击鼓传花（奥运金牌版）, 每个人都经手了一次路西的奥运金牌。
　　该说是巧合吧，第一次金牌就停在邓畅手里。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崔笑醉醺醺地问。
　　“大冒险吧。”邓畅回答。
　　崔笑指指路西, “你去亲小路一口。”
　　邓畅：“……”
　　邓畅：“那我选真心话。”
　　崔笑啧啧啧了一阵，仿佛在说邓畅玩不起, 然后问：“现在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邓畅沉默了一下，还好，在所有人都喝多了, 很闹腾的气氛里, 他的反应并不明显。
　　路西虽然喝多了都在想，邓畅会不会选这块金牌，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该做什么反应比较合适？还是不反应吧, 不反应好像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