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大帝师(44)
不用多想,秦见深都能知道这陈旭冉肯定是在憋着坏呢。
“要不要我……?”秦见深冷下脸来,低声说道。
贾赦微微摇了摇头,“不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他打什么主意,我都有办法应付。”
秦见深皱了皱眉头,还是点了下头,但难免心中总存着些许担忧。
日头渐渐西落,夏日的太阳虽然下的晚,但是到了这时候,却不那么热了,徐徐凉风吹来,点点星辰点缀在深灰色的夜幕。
林达坐在马车上,手上的马鞭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挥动着,马儿时不时打了个响鼻,马蹄交互走动着。
瞧见了大老爷从户部衙门里走出来,林达连忙一跐溜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贾赦对他点了点头,目光若有似无地从旁边小巷子扫过,隐约间仿佛有个人飞快地缩了回去。
秦见深蹙着眉头,俊美的眉眼间隐隐有些不悦,陈相那家伙生得儿子倒真是应了那句虎父犬子,缩头缩脑的,没个人样。
“见深兄先走吧,我还有些事。”贾赦朝秦见深拱了拱手,淡淡笑道。
秦见深点了下头,又道:“事情总是做不完的,恩侯兄也早些回去吧。”
贾赦从善如流地点头道是。
小巷子里,陈旭冉等着两脚发麻,坐在马车上小鸡啄米似的打着瞌睡,手上的匣子已经滚落在地上了。
小厮急匆匆地跑过来,掀开帘子,低声唤道:“少爷、少爷,贾恩侯出来了!”
陈旭冉猛地一个机灵,瞬间醒了过来,捡起地上的匣子,从马车上蹑手蹑脚地跳了下来,这条巷子是贾恩侯回府的必经之路,贾恩侯的马车等会儿必定会在这里停下来。
“磨砚,把纸笔备好!”陈旭冉摩拳擦掌,眼睛亮得惊人,贾恩侯这家伙,今儿个一定要让他好看!
磨砚愣了一下,他们不是来打贾恩侯的吗?拿纸笔干嘛?拿砚台才是正理!他倒是不担忧这纸笔从哪里拿,马车上一干东西都备的齐全,要拿也只不过眨眼的功夫。
“少爷,咱们拿纸笔干嘛?”磨砚忍不住好奇,问道。
陈旭冉嘿嘿笑了几声,“等会儿把贾恩侯那求饶的话记下来,明日张贴到城里各处去,好叫这贾恩侯彻彻底底‘威风’一回。”
磨砚似懂非懂地颔首,钻到马车里拿了纸笔出来。
“哒哒哒哒哒”马蹄落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突然近了,陈旭冉嘴角勾起了一丝带着恶意的笑意。
第68章第六十八章 ...
“老爷, 有人拦住了我们的路。”林达勒住了缰绳, 马蹄高高昂起,马声嘶嘶,在寂静的夜里听来格外清晰。
贾赦打起帘子, 打眼一瞧,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轻盈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这不是陈员外郎?怎么在这巷子?莫不是在等我?”
陈旭冉啐了一声, “贾恩侯, 你少装个正儿八经的模样, 寻思着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似的!”
贾赦哦了一声,啪地一下合上了扇子, “这话说得倒有趣。陈员外郎倒是说说我是个什么人,好叫我也对自己更了解。”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难不成不清楚吗?世人都说你慷慨大方, 不拘小节,可偏偏我却听到些话, 说你府上可是在做着一桩没阴德的买卖。”陈旭冉冷笑,眉梢眼角俱都是毫不遮掩的嘲讽。
贾赦脸上的笑容顿了下,眉梢不着痕迹地皱了皱,没阴德的买卖?!
莫不是放印子钱?
贾赦很快想到这个可能性,原著里放印子钱的可是贾琏的媳妇王熙凤,可是半点儿没提到王夫人,但是现在看来, 王夫人显然手脚也不怎么干净?
虽然隐约猜到了这个可能性,贾赦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睨了陈旭冉一眼,“陈员外郎可别乱说话,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呸!”陈旭冉毫不客气,“你可装得真够像模像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贾恩侯是多光风霁月的人呢!”
林达脸一沉,“陈大人胡说什么,我们老爷本就是光风霁月的人!”
“主子说话,哪有你奴才说话的份儿!”陈旭冉冷笑着瞥了林达一眼,转过头来对贾赦说道:“贾恩侯,我也料到,你会抵死不认,但是现在证据就在我手上,你瞧瞧!”
陈旭冉刷地一下展开了一张纸,满脸的趾高气扬和不屑。
旁边的小厮知情识趣地递上一盏宫灯来照亮,莹莹烛光下,那张纸上的字清晰可见。
那上面写的是一张四口之家借了荣国府的印子钱,因着年岁艰难,还不上印子钱,不得不卖儿鬻女的事,纸张末端分明印着几个手指印。
贾赦眯起眼睛,心知这事九成是真的,荣国府如果真的有人放印子钱,那只可能是王氏!
“只凭借这么一张不知真假的纸,你就想冤枉我们荣国府。”贾赦慢条斯理,双手抱胸,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陈员外郎想得也太天真了吧,这么一张纸,我想弄多少张,就能弄多少张。”
陈旭冉嘴角勾起,“这么一张,自然是定不了你们荣国府的罪名,但是我手上可不止只有这一张,只要我把这些纸往城里一贴,不消几天,就能弄得满城皆知,到时候,我看你的名声能好到哪里去?”
陈旭冉压根就没打算靠这些供纸给贾赦定罪,像这种事,贾赦大可以找下人顶罪,他打的主意是想借此机会彻底毁了贾赦的名声。
名声这事,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还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他们这些权贵来说,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好名声,一个人的名声甚至会影响到他的家族,不然王子腾的妻子也不会因为王氏的事而为儿女的婚事担忧了。
“原来如此。”贾赦若有所思地看着陈旭冉手中的纸,“你想怎么样?”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围,此时四处寂静,虽然还未到宵禁时分,倒是路上的行人也已经渐渐少了。
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贾赦眼里忽然掠过一丝怀念,说起来,动手打人这种事好像有一阵子没做了,果然,上了年纪,心就软了不少了。
陈旭冉倏然感觉后背窜起一丝凉意,好像被什么猛兽盯上似的。
一阵寒风吹来,烛火在风中摇摇曳曳,地上的影子也随之被撕扯一般挣扎着。
陈旭冉打了个寒颤,磨砚一手提着宫灯,一手拿着笔,洁白的宣纸就铺在马背上,骏马忽然打了个响鼻,那笔在纸上一划,留下一道浓墨重彩的痕迹。
“我不想怎样,只想让你受受教训!”陈旭冉扯着嗓子说道,没什么好怕的,他贾赦有把柄在他手上,要怕的应该是贾赦猜对!陈旭冉给自己壮胆。
贾赦的嘴角扯了一下,似乎是嘲讽又像是觉得好笑,要不是陈旭冉的模样长得和右相陈恒之有六分相像,贾赦都会怀疑陈旭冉是隔壁老王生得了。
“是吗?”贾赦摸了摸唇角,“这倒是有趣了,因为我也刚好是这么想的。”
“什么这么想的?”陈旭冉愣了愣,还没明白过来贾赦说什么,已经仿佛察觉到危险一般往后躲了躲。
贾赦嗤笑了一声。
陈旭冉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有些软弱,他挺起胸膛,一点儿也不硬气地说道:“难不成你还敢动我不成?”
“恭喜你,你猜对了。”贾赦将扇子别在腰侧,指节按得咯吱作响,嘴里咧开了个笑容“这里又没别人,动你怎么了!”
“你、你敢……”
陈旭冉看着贾赦一脸灿烂的笑容,心里一阵发紧,嘴唇发干,瑟瑟地往后退了几步。
“嘎嘎嘎”数来只乌鸦从天际飞过。
小巷子里时不时传出几声闷哼声和痛呼声。
“呜呜呜……”
陈旭冉拼命挣扎着,他的嘴巴里塞着一张纸,那墨水的味道齁得很,混杂着纸张的味道,简直令人作呕。他的小厮也被绑着,嘴里也同样堵上了。
翻看着从陈旭冉手上找出来的供纸,贾赦眼底是无边的寒意,拿公中的钱放印子钱,用荣国府的名声来儿戏,王氏这回真是胆子大了!
“林达。”贾赦唤道。
林达从出神中回过神来,连忙应了一声:“老爷。”
他万万没想到大老爷说动手就动手,连一丝给对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连他都来不及出手帮忙,那一主一仆就都被撂倒在地上了。那身手简直利落到让人惊艳。
“把这二人的脚绑上。”贾赦淡淡说道。
陈旭冉瞪大了眼珠子,几乎没把眼珠子瞪得掉下来。他恨恨地看着贾赦,几乎恨不得能生淡了他的肉。
林达从马车上取出绳子,牢牢实实地把二人的脚绑了起来。
贾赦弯下身子,嘴角翘起,伸手轻轻拍了下陈旭冉的肩膀,“陈员外郎,下次再有我们荣国府的什么证据,欢迎再来这里等我。”
陈旭冉几乎没气死,他的眼睛冒着怒火!
贾赦这个伪君子!这个小人!
他身为户部侍郎,竟然动手打人!
陈旭冉气得别过头,他的视线从巷子口不知几时出现的身影上滑过,瞳孔忽然猛地一亮,嘴里拼命地发出“唔唔唔”的声音来。
贾赦若有察觉一般,朝着陈旭冉看向的放心看去。
待他看清楚站在巷子口的人是谁后,他的双眸掠过一丝惊诧、一丝不安。
而后这些惊诧和不安都化成了从容。
“见深。”他唤道。
声音如同以往一般平静。
他不知道秦见深在这里多久,也不知道他对这件事到底了解多少。
秦见深沉默地站在巷口,说来很奇怪,看到这种事,以往的他就算不会怎么动容,也起码会对贾赦的行为感到有些许的不悦,但是现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心里并没有这种情绪。
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要不要杀了陈旭冉灭口。
这件事在他脑海中出现的非常的迅速,以至于当贾赦唤他的时候,秦见深都想好要把这个锅丢给谁背了,左相一行人和右相向来不对付,把陈旭冉的死丢到左相他们身上,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了。
秦见深背着光,英俊的面容一半隐藏在阴影里,他的眉眼显得越发清冷。
陈旭冉疯狂地朝着秦见深方向挪去,看到贾赦刚才做的那些事,秦见深怎么也该看破他的真面目了!他虽然不喜秦见深,但是现在生死关头,只要秦见深愿意出手帮他,他绝对会把过去的事情都一笔勾销。
贾赦抬起脚,将陈旭冉往后踹了一下,朝着秦见深走去。
秦见深站在原地,眼神闪了闪,正要开口说话。
贾赦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你看到了多少?”
“全部。”秦见深在半路上担心陈旭冉找人埋伏恩侯,所以就折返了回来。
“那你有什么感想?”贾赦问出这句话,袖子底下,一双手握得紧紧的。
秦见深歪了下头,深黑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他,“会痛吗?”
贾赦愣了下,耸耸肩,“你是问我还是问他?”
秦见深低下头,看向贾赦的手,“你的手会痛吗?”
陈旭冉简直要疯了,他被打得鼻青眼肿,结果秦见深居然问那罪魁祸首手会痛吗?他秦见深的良心不会痛吗?!
第69章第六十九章 ...
贾赦忽然笑了, 拳头舒展开, 骨节分明的手指,纤细修长,上面看不出半点儿伤痕。
秦见深心里松了口气, 道:“这种粗活交给下人做就是了。”
贾赦从善如流点了下头,“下次我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