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大帝师(27)
贾赦不是没有察觉到王子腾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但是敌不动我不动,况且以往原身就是和王子腾关系不怎么融洽,他也不必先去和王子腾搭话。
王子腾坐了半晌,都久等不来贾赦过来。
贾政毫无发现王子腾的异样,反倒是贾珠发现了,他是个心里细密的,一下子就想破了。
“舅舅多年未回京,对这京城的事怕是还有些不知晓吧。”贾珠脑子转的快,他人微言轻,虽然中了秀才,但是要想化解他们二房和大房之间多年的恩怨,仅凭借他一人是万万不可能的,但是舅舅却是不同了,太太对这嫡亲哥哥向来是言听计从,而老爷也能听得进舅舅的话,有舅舅的帮忙,这事就顺利得多了。
王子腾的视线由酒杯上滑到了贾珠身上,在看到贾珠的眼神后,附和地点了下头:“是啊,这京城变得向来快,不说别的,当年我离开的时候,你也还是七八岁而已。”
贾珠点头道:“确实,舅舅怕也还不知道我大伯父现今是在户部任郎中呢。”
“是吗?”王子腾脸上的笑意有几分真切了,他瞅了贾政一眼,这当爹的还没个儿子有机灵劲,怪不得在那员外郎的位置上这么多年了都没变。
王子腾朝贾珠微微赞许地点了下头,手拿着酒杯朝贾赦走去,脸上带着笑容:“贾兄不厚道啊,这得了郎中的事,怎么不好生庆祝一番?我现儿才知晓此事,这杯算我敬贾郎中。”
伸手不打笑脸人,贾赦拿起酒杯,“王兄客气了。”
王子腾有了借口,自然接着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听闻贾兄书房内有一冷暖玉棋子,我也是个棋痴,今日不知可否一见?若是能和贾兄切磋一番,那就更好。”
贾赦看了他一眼,脑海中有无数个念头,面上却是带着笑道:“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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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棋子泛着暖暖的光泽,就手生温,王子腾迟疑了片刻,将手中的白子落在棋盘上,白子先行。
“贾兄,许久未见,却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王子腾坐在贾赦对面,意有所指地说道。
贾赦面色不变,淡淡然地说道:“王兄说笑了,在下的那点儿小功劳比不上你在蜀地所立下的功劳,要说刮目相待,还得是你才对。”
王子腾从从四品的外官擢升到从三品的京官,这可不比寻常的晋升,向来京官要比外官金贵,而且京营节度使这个位置可是热手得很,史家两兄弟都没挣上,偏生让王子腾吃下了这馅饼。
王子腾摸着胡须一笑:“贾兄太谦虚了,我虽不在京城,却也知道贾兄所做的不少事情,不说扬州那事,就说那异宝阁,便不是寻常人的手笔。”
原来是冲着这来。贾赦心里明了了,慢慢地摸出一枚黑子,落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王兄的消息倒是灵通。”异宝阁日进斗金,贾赦早就知道迟早会有人觊觎,因此对异宝阁属于自己这件事从未隐瞒过,京城势力错综复杂,一个没有后台的聚宝盆迟早会被人抢了,贾赦在做出暴露自己身份的决定的时候就知道迟早会有人来找他,但是他没有想到,先来找他的居然会是才来不久的王子腾。
“却也不是我消息灵通。”王子腾下了一枚白子挡住了贾赦的去路,他的棋风大开大合,颇有大将之风,“这事乃是恭亲王告知我的,不然我也不知此事。”
恭亲王?!贾赦捻着黑子的手指微微顿了下,眼神若有所思地从王子腾的脸上扫过,怪不得王子腾能半路杀出来,原来是倒向六皇子那边儿了。
“贾兄那异宝阁树大招风,若是能有六皇子做靠山,日后自然无人敢觊觎。”王子腾笑着看着贾赦,他是成竹在胸了,贾赦已经把三皇子得罪死了,圣人现在也只有三皇子、六皇子,他只能选择倒向六皇子,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王子腾看了一眼棋盘,大势已定,贾赦输定了!
贾赦瞧出了王子腾略带得意的神色,忽然勾唇一笑,手中的黑子落地:“王兄,你输了。”
他的黑子稳稳地落在棋盘上,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棋局,原本颓丧的局势一下子转向,贾赦以半子获胜。
王子腾瞥了一眼棋局,心中虽然诧异,但是却也不至于输不起一局棋:“那贾兄的意下如何?”
“恭亲王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异宝阁不过是小本生意,用恭亲王来为这小生意操心,在下过意不去。”贾赦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恭亲王传言中可是个礼贤下士、风流倜傥的人物,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要想占便宜也不是这么个占法,半点儿东西不出,就想坐收利益,无非是看他彻底得罪死了三皇子,落井下石罢了。
王子腾皱紧了眉头:“你可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他本来对这件事只觉得是十拿九稳,手到擒来,谁知道贾恩侯居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当然,王大人醉了,我可没醉。”在商言商,贾赦的称呼已然变了,原先他还算是把王子腾当作姻亲,现在既然谈得是这牵涉到利益的事,自然是要变了称呼的。
王子腾为官多年,显然听得出贾赦话里头的意思,他冷笑着看着贾赦:“贾郎中怕是不知道吧?你之前扬州的事已经得罪死了三皇子,三皇子虽然近日来被圣人冷落,但是他好歹是圣人的儿子,父子俩岂有隔夜仇?今日你拒了六皇子,往后三皇子出手对付你,怕是没人敢为你出头了。”
贾赦的手指轻轻地捻起棋盘上的旗子,一颗颗放入其盒子里,“是吗?不见得吧。”
他仰起头来看向王子腾,脸上似笑非笑。
第48章第四十八章 ...
王子腾跟着贾赦离开的时候, 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这一扭头出来,却是黑着个脸,活像人家欠了他十万八万。
史家两兄弟交换了个眼神, 彼此都是一副解气的模样,他们史家世代都是武将, 到这一代,风调雨顺, 北方蛮子虽然时不时来打草谷, 但是却从未真正兴兵过, 边关那边是南安郡王和陈家把守着,他们史家以前还能插手, 但是现在边关那边他们史家已经伸不进去了。这好不容易京营节度使的位置空出来了,为此他们没少花钱,谁知道竟然被王子腾横插一脚, 夺走了。
“大舅兄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再多留一会儿吧。”贾政连忙出口挽留王子腾。
王子腾刚被贾赦拂了面子,正是气头上, 哪有心情在荣国府久坐,若不是这贾政是他妹夫,早就拂袖而去,沉着声音说道:“不了,府里还有事。”
他去的匆匆,众人连劝都来不及劝。
贾珍手中拿着酒杯,低声对一旁的薛腾说道:“这王子腾也太横了, 他是京营节度使,可这里的好歹都是亲戚,摆什么架子。”
薛腾无奈地摸了下鼻子,这贾珍也太傻了,贾政是王子腾的妹夫,自己也是啊,他这话自己怎么应?
贾珍等不到薛腾的回应,一抬头看见薛腾无奈又好笑的表情,瞬间明白过来,干笑着说道:“薛、薛姨丈。”
秦见深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看着王子腾远去的方向,眼神中晦暗莫测。
贾赦拒绝了六皇子这件事就像一片落叶一般落在京城这片汪洋大海,只是泛起了一点点涟漪,但是看似平静的大海底下却是暗潮涌动。
扬州抄出来的银钱已经点清了,一共是三百七十万两银子。
这笔银子看似庞大,但是仍然不够填补国库的亏空。众人心知肚明那私盐所获绝对不止此数,但是圣人没有提起这件事,聪明的就该学着装瞎装聋。
但是就算是瞎子,就算是聋子,国库欠缺一大笔银子也是个事实。
今日早朝,这件事又重新被提了起来。
凑巧的是,今日,那因病在家修养的户部尚书徐广闻竟然也上朝了。
左相柳知恩、右相陈恒之以及恭亲王等人俱都瞥了他一眼,这老狐狸一向是无利不起早,前些日子扬州的事牵扯太大,他就“病”了,现在扬州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他就好了,要说奸诈,满朝就属他最奸诈了。
“咳咳。”徐广闻似乎毫无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手挡在嘴唇面前咳了数声。
“徐爱卿身体可大好了?”皇帝微挑起眉头,看着底下的老狐狸。
徐广闻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谢陛下关系,微臣身体已经无恙了。”
“是吗?”皇帝单手撑着下巴,这老狐狸总是能躲就躲,这回绝对不能让他躲了去:“既然如此,爱卿身为户部尚书,这件事,你觉得该怎么办?”
皇帝在户部尚书上重重地发音,提醒这老狐狸他现在的官职。
柳知恩、陈恒之虽然心知这老狐狸恐怕又是要用借口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但是能看到老狐狸吃瘪也是一大幸事。
“微臣正要说此事。”徐广闻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笑呵呵地说道。
皇帝等人脸上的笑容都凝滞住了,这、这老狐狸竟然有一天会主动揽事上身?!莫不是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秦见深眼观鼻鼻观心,他自上朝后就是这样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似乎什么事情都无法让他动容。
“好,你说。”皇帝起了兴趣了,这老狐狸千年不开口,他倒是要听听他要说什么。
“陛下,微臣近日来翻查以往的账册,却是发现了一件事。”徐广闻笑眯眯地说道:“这事若是处理得当,那国库亏空的事情就可迎刃而解了。”
听到这话,恭亲王徒逢眉眼间掠过一丝笑意,人都说这老狐狸难伺候,但是在钱财面前,哪有人会不动心。
秦见深眉头一皱,心里头有种不详的预感,抬头看了徐广闻。
“哦,什么事?”皇帝意味深长地问道,他隐约猜到了这老狐狸要说什么了,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这出手够毒辣。
“陛下,这事说起来也不是我的功劳。”徐广闻懒洋洋地拉长了声音说道。
恭亲王脸色一变,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到徐广闻朝他露出了赞许的表情:“恭亲王提醒微臣,有不少权贵皇亲还欠着国库的银子呢。”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大殿内倏然就安静了下来。
恭亲王脸色阴晴不定,眼神先是惊慌、恼怒而后是惊惧,他的本意是借徐广闻的口道出这件事,徐广闻却是把他也拉下水。
这可恶的老狐狸!!!
裕亲王幸灾乐祸地瞥了恭亲王一眼,满眼都是赤/裸.裸的嘲讽,这六弟真是被那些读书人吹捧傻了,老狐狸之所以是老狐狸,就是因为他够狡猾啊。
原本徐广闻说出这事,必定会得罪了那权贵皇亲,但是他却说这事有徒逢的功劳,这下好了,人家要恨,就连带着徒逢一起恨,而且徒逢事后还不能对徐广闻怎样,不然别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
裕亲王多日来胸中的气闷瞬间平息了。
这人倒霉的时候看到别人比他倒霉,心情就会好很多。
“父皇,”事已至此,恭亲王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他屈膝跪在地上:“儿臣只不过是想替父王分忧。”
恭亲王徒逢领的是礼部,他这番举动算是插手户部了,若是圣人多心,足可以将他治罪。
皇帝沉默了半晌,挥了挥手,“行了,起来吧。”
裕亲王心中嗤笑了一声,眼神一转,朝左相柳知恩递了个眼神。
柳知恩从列中出来,上前一步:“陛下,恭亲王所言的事若是不虚,则可以缓解国库亏空之急。”
皇帝哪里不知,但是这银钱借的容易,要讨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不然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个着落。
“是啊,陛下。”右相陈恒之本不欲插手此事,但是六皇子已经牵扯进这件事了,如果他不出手,六皇子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边关的军饷拖不得,这事是早处理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