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大帝师(4)
贾赦:“实话实说。”
贾琏点了下头,带着几分厌恶的眼神从秦嬷嬷身上扫过,“孩儿确实听到了。”
“那依你所见,这秦嬷嬷说得是真还是假?”贾赦把调皮地想要往脖子上爬的贾琮调了个姿势,拍了下他的小屁股,让他乖乖的。
贾琏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他对贾琮这小包子关注比较少,但是也见不得下人这样对他弟弟,斟酌了下,贾琏决定还是实话实说,要说别的,贾琏可能不太行,但要说论装病,琏二爷都能出一本书,教人怎么装得像模像样,而此时秦嬷嬷这模样,贾琏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压根就没病。
贾琏:“孩儿觉得秦嬷嬷说得怕是有几分不实。”
秦嬷嬷面色灰白,仍不死心说道:“大老爷,这二爷又不是大夫,怎么能相信他的话!”
兴哥儿手中正端着一茶盘,听到这话,手上却是一抖,做贼心虚一般四处觑了觑。
好在众人都屏息凝气,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东张西望,因此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贾琏小脸一白,怒气冲冲地瞪了秦嬷嬷一眼,恨不得喷上一句,他的话怎么了,那些大夫说不定还没有他装病的本领大呢,但是心里未免也有几分心虚,毕竟秦嬷嬷说得确实在理。
“我不信我儿子的话,还能信谁?”贾赦嗤笑了一声。
秦嬷嬷的眼睛瞪大了,这不是偏听偏信吗!这大老爷怎么是这样一个人?秦嬷嬷早就做好了打算,如果贾赦真请了大夫来,她自有办法对付。谁知道贾赦竟然说出这么一句不着调的话来。
贾琏不可置信地看向贾赦,心里头百感交集,既是激动、又有几分羞赧。
燕儿同情中带着怜悯地瞅了秦嬷嬷一眼,任凭秦嬷嬷有多少理由,她都改变不了平时玩忽职守的事实,要她说,还不如干脆认了。
“燕儿,你来说说,这秦嬷嬷平日是怎么照顾琮哥儿的?”贾赦伸手朝燕儿招了招手,示意她往前来。
燕儿深吸了口气,感受着众人落在她身上或嫉妒、或羡慕、或威胁的眼神,这是她的好机会,若表现得好,日后自然不用去当三等丫鬟,指不定还能落个一等丫鬟的份例,琮哥儿虽小,但是毕竟是老爷的儿子,以后的造化大着呢。
“是,”燕儿上前了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才把秦嬷嬷平时做得娓娓道来,她没有故意去添油加醋,这么做只能落得个画蛇添足,也没有隐瞒任何细节。
屋子里只剩下燕儿一人清脆干净的声音。
秦嬷嬷面上渐渐褪去了血色,嘴唇乌青,眼神涣散,没了,一切都没了。
在屋里还有一人跟她一样惧怕,那就是兴哥儿。
待燕儿讲完后,贾琏已经气得手背上都是青筋了,他之前还以为秦嬷嬷只不过是平时疏忽照顾琮哥儿,顶多发落到庄子去就是了,没想到,秦嬷嬷做得事情也多了,琮哥儿百日礼的东西这老货竟然也敢偷摸着拿去卖了,拿了些假货以假充真,平时喂奶也不定时,一得空就跑去找其他婆子闲磕牙,琮哥儿饿得狠了,在榻上哭着,丫鬟们只得弄点儿小米粥给他喝,这秦嬷嬷非但不见好就收,反倒变本加厉,早早就给琮哥儿断了奶。
“爹,这等下人,咱们家定然不能要!”贾琏气得剜了秦嬷嬷好几眼,他的视线从兴哥儿身上一扫而过,伸手拿起参茶来压压火。
兴哥儿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脚下却早已软得动弹不得。
第7章 第七章
“慢着。”贾赦手中拿着一柄扇子压住了贾琏手中的茶盏。
兴哥儿脸上遽然一变,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来,脚下抖得越发厉害。
“爹,怎么了?”贾琏被贾赦这一动作吓了一跳,险些砸了手中的青花缠枝纹茶盅。
贾赦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站在贾琏身后的兴哥儿,在注意到他躲闪的神色后,眼神中流过晦暗的神色,“这茶喝不得。”
“怎么喝不得?”贾琏不是三岁小孩,听贾赦这么一说,再顺着贾赦看向兴哥儿的视线,隐约已经猜到了什么,心里一跳。
贾赦似笑非笑,“怎么喝不得先不讲,为父今日先给你上一课。”
他要教贾琏,可不只是教四书五经,这些其他人也能教,但是真正要教的是为官之道、识人之道。
这才是真正千金难买的经验。纵观历朝历代,那些世家为何能传承上千年,他们有底蕴,也就是说很多事情、道理能够父传子、子传孙,一代代相传下去,这些可比什么名画宅地来得难得。
“古人云,察其言观其色,可知其人。”贾赦手指着兴哥儿的相貌,“你看此人,面白如纸,若无重病,必定心虚,再看其手足,颤抖不已,为父与你处理的是秦嬷嬷的事,秦嬷嬷与他非亲非故,他却这般惧怕,若非心中有鬼,怎会如此?”
贾琏看着兴哥儿的面色和手足,连连点头,他像丢掉烫手山芋一般把手中的茶盏搁置在桌上,厉声问道:“你在这茶里下了什么?”
兴哥儿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上,他不敢争辩,方才大老爷料理秦嬷嬷一事已经证明了他是不好糊弄的,惨声道:“老爷、二爷,小人是一时糊涂,求老爷、二爷饶命。”
他说完这话,在地上连连磕头,不一时,额头已经淤青一片。
燕儿没想到还会发生这一出,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瞅了大老爷一眼,只见大老爷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像是在嘲弄谁一般。
“燕儿,你过来,把琮哥儿抱走,先去找个可靠的乳母喂食。”贾赦把贾琮递给了燕儿。
燕儿眼睛一亮,这可是件好事,秦嬷嬷肯定是要走人的,她的位置可是个肥缺,这主子的乳母地位可不一般,大老爷虽然只是说先找个乳母来喂食,但保不定以后就定下来了。这消息要传出去,肯定有人抢破头,燕儿心知这是大老爷的奖励,也是他的试探,下定决心要找个老实可靠的来,干脆利落地应了声是。
“把他绑起来。”贾赦啪地一声合上了扇子,站起身,“一个小厮还没那么大胆子敢给主子下药,我们这大房今日也算是唱了一回戏,当一回主角了,抓了群糊弄主子的肮脏奴才不说,又出了个给主子下药的小厮,看来,真有人把我们大房当病猫了。”
贾琏隐约意识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他脑子一转,现在府里是二婶娘主持中馈,这些事或多或少都有她的手笔。
抿了下唇,贾琏只感到整个人都要气炸了,恨不得当下跑去找王夫人理论一番。
贾赦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手中的扇子在空中划过一个圆弧,准确无误地落在贾琏脑门上。
“啊—”,贾琏捂着脑门,眼眶泛红地看着贾赦。
“收起你那小算盘。”贾赦慢条斯理地说道。
“爹,难不成就这样算了?”贾琏气呼呼地鼓着嘴巴,活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贾赦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你爹是那样的人吗?”
贾琏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贾赦笑道,“我问你,如果你受委屈了,你会找谁?”他在有意地引导贾琏思考。
贾琏二话不说:“我自己就能搞定。”
贾赦嘴角抽搐了下,怎么不按套路来,“那如果你搞不定呢?”
“那我就找爹。”贾琏回过神来,连忙拍马屁。
贾赦额头上已经蹦出青筋了,“那你爹搞不定呢?”
“哪有爹爹搞不定的事情。”贾琏自觉自己表现得非常好,这话说得简直满分,一百分都太少了。
贾赦已经无语了,拎起手中的扇子。
贾琏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头,警惕地看着贾赦。
贾赦深吸了口气,“走,去找老太太说理去。”
贾琏这才恍然大悟,埋怨地想到,他爹什么时候养成个绕圈子的坏习惯,直接说找老太太不就好了,好在他没有说出口,不然,贾赦必然要被气死,他回想了以前那些可爱的侄儿,哪个不是跟他配合得天衣无缝,果然这个儿子还需要再磨练一下。
荣庆堂。
贾母正午睡醒来,流苏拿着小锤子正在给她捶腿。
午睡过后,贾母仍然有些困倦,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不比以前,她正微阖上眼睛,就听得外面突然一阵吵闹。
贾母蹙眉,流苏忙把小锤子搁在一旁,走出去看看情况。
一旁的丫鬟翠玉则接了流苏的工作。
不一会儿,流苏就回来了。
贾母见流苏一脸紧张的表情,心知必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果然,流苏道:“老太太,大老爷命人押着一群丫鬟、小厮过来了,说是要找老太太。”
贾母心里叹了一声,直起身,“让他们进来。”
她倒要看看,这老大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第8章 第八章
“请母亲安。”
“请老太/□□。”
贾赦、贾琏一前一后行了礼。
贾母喝了口茶,没好气地说道:“你不给我找麻烦,我就安了。”
“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孩儿什么时候给你找过麻烦。”贾赦坦然地说道,以往他不保证,但是这回确确实实是别人先动手。贾赦信奉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贾母哼了一声,瞥了一眼后面被绑起来的秦嬷嬷和兴哥儿,眉头一皱,这不是琮哥儿的乳母和琏哥儿的小厮吗?怎么捆成这样?
贾母再瞧了一眼一脸气怒的贾琏,心里已经知道几分了。
“去唤二太太来。”贾母对一旁侍立的流苏说道。
贾琏眼中露出喜意,老太太这是要给他们撑腰的意思
非也,非也,贾赦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如果没有证据证明这王氏确实插手,老太太是不会处罚王氏的,这老太太让人去叫王氏来,只不过是因为王氏现在是主持中馈的人,府里出了什么事,她都得担责任。
另一旁,流苏到了王夫人院子里,周瑞家的正和小丫鬟在走廊下闲着聊天说话,见老太太身边的流苏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流苏姑娘,可是老太太那边有事?”周瑞家的朝小丫鬟使了个眼神,就露出一张笑脸来。
流苏皱了皱眉,道:“正是,大老爷带了一群丫鬟婆子,还把兴哥儿和秦嬷嬷绑了,老太太让我请二太太过去。”
这周瑞家的心里一紧,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姑娘先喝茶,我去看太太起了没有。”
流苏点了下头,二太太对她向来不错,流苏也乐意借此机会报答,没有说破周瑞家的谎言。
周瑞家的叮嘱几个小丫鬟好生招呼流苏,就扭身进了屋里。
屋里头,王夫人早就起了,她也已经听得二人的话,见周瑞家的急急慌慌进来,眉头微蹙,呵斥道:“慌张什么?”
“太太,那兴哥儿和秦嬷嬷被绑了。”周瑞家的手都在发抖,这接头送药的事情可都是她负责的,那兴哥儿如果把她供了出来,那她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绑了就绑了,关我们什么事。”王夫人从容地说道。
周瑞家的怔了一下,“可是……”
“没有可是。”王夫人厉声道,“记住,你和这件事一点儿关系都不能有。”
周瑞家的身体一抖,明白过来王夫人的意思,如果周瑞家的没有被供出来,那自然是好,但是如果她被供出来了,这事就是她自己自作主张。
周瑞家的只感到浑身如同置身在数九寒冬当中,冰寒的气息顺着脚踝直窜上后脑勺,她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太太放心,我和这件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以往和兴哥儿见面,都有留意四周围,要想咬出她,那也得人证物证俱齐,没有人证物证,那兴哥儿说破天也是白说。